“为表承担,给各位债主一个交代,”他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砸进我的耳膜,“我陈无念,今日于此,与独女陈莫寒,断绝父女关系。此后,她的任何言行,与我陈无念,与华美集团,再无瓜葛!”
时间凝固了。空气被抽干。
我眼睁睁看着他说出每一个字,看着他举起那只白玉杯,看着他喉结滚动,将杯中清冽的液体一饮而尽。
然后,他手腕一翻,杯口向下。
一滴残酒,顺着杯壁,缓缓滴落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污渍。
清脆的碎裂声。
是他将那只白玉酒杯,狠狠摔碎在我脚边。
飞溅的碎片甚至擦过了我的脚踝,带来一丝细微的刺痛。
可这痛,比起心口那瞬间被彻底撕裂、碾碎的剧痛,微不足道。
世界寂静无声。我只能看见他转过去的背影,决绝得没有半分留恋。孙万山拍了拍他的肩,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信任、依赖、崇拜、整整二十三年的人生……在那杯酒摔碎的声响里,轰然倒塌,碎成齑粉。
冰冷的绝望,裹挟着灭顶的恨意,从那废墟之下,汹涌地爬了出来,瞬间将我吞没。
2
五年。
地铁通道里混杂着潮湿、尾气和廉价香水的气味。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回声,急促而密集。我夹着公文包,几乎是跑着穿过拥挤的人流,一边对着蓝牙耳机语速飞快地说着:
“王总,方案必须今天定下来,对方给的窗口期只有24小时……我知道有风险,但回报率值得一搏……好,一小时后我带着修改版去您办公室!”
挂断电话,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太阳穴突突地跳。我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深吸了一口并不新鲜的空气。
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睡过三平米不到、蟑螂横行的阁楼,一天打三份工,被债主堵门泼油漆,因为两块钱的公交费和人当街争吵,求遍了过去巴结陈家的所谓“世交”,换来的是闭门羹和嘲讽……
每一次撑不下去的时候,眼前总是晃动着那晚的画面。水晶灯刺眼的光,他冰冷陌生的眼神,那只摔碎在我脚边的白玉酒杯。
恨意是最好的燃料,烧着我一路从泥潭里爬出来。
手机又在震,是助理:“寒姐,诚业的刘总那边松口了,同意再见一面,但时间约得很死,明早七点,城南那家碧云茶舍。”
“地址发我,准时到。”我压下喉咙里的干涩。胃又开始隐隐作痛,大概是今天又忘了吃饭。
“还有,寒姐……”助理的声音有些犹豫,“之前一直暗中给我们使绊子的那家空壳公司,查到了点眉目,背后好像……和孙氏有关。”
孙万山。
我的心猛地一沉,指甲下意识掐进掌心。
这名字像是一根深扎进肉里的刺,五年了,稍稍一碰,还是钻心地疼。华美倒塌后,他迅速吞并了大部分优质资产,成立了孙氏集团,风生水起。
而我的父亲,陈无念,在那之后便彻底消失了。有人说他卷了最后一笔钱跑去了国外,有人说他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死了。
死了?太便宜他了。我甚至说不清,更希望哪种结局。
“继续查。”我的声音冷了下去,“所有和孙氏有关的线索,一条都别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