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来没瞧见您，正好看见这两丫头在树底下瞎转悠，怕是走错了地方，正要喊她们呢。”
空气诡异地凝固了一瞬，王叔的骂声像被人掐断了喉咙。
他那张紧绷的怒容肉眼可见地松弛下去，浑浊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机和路铭那张写满诚实可靠的脸之间费力做决断。
阳光穿透枝叶缝隙，在他脸上投下细碎晃动的光斑，照出一点疑惑和意外交织的神情。
“报纸？”
王叔粗着嗓子反问一句，声音果然低缓了一些。
“嗯，”
路铭点点头，语气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小辈的腼腆，
“林叔叔还特地说，劳烦您等熟了匀点给我们两家尝个鲜。”
他顿了顿，目光不经意般扫过我们藏身的石榴树，又很快转向满树金黄，
“看这果子压弯了枝，怕是撑不过夏雨，不如我来帮您拾掇拾掇，折掉点断枝？省得压断了可惜。”
“嗯…行，行吧，你看着弄。”
王叔的怒火彻底被转移了方向，嘴里嘟囔着，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踱回他的屋子门口，还忍不住又朝这边觑了一眼。
等那扇门板彻底合拢的轻微声响传来，石榴树后蜷缩的身体才像绷断的琴弦一样慢慢松弛。
沉重的压力消失了，四肢仿佛重新有了知觉。
路铭走过来，脚步声很轻。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停了几秒，像是确定我和边潇潇还囫囵个活着。
那张清冷疏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干净明晰的下颌线微微绷紧，泄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和…担忧。
他转过身，不再看我们，一言不发地弯腰，拾起角落一把锈迹斑斑的扫帚，真的开始清理散落在地上的枯枝败叶。
阳光穿过茂密的枇杷树叶，在他微弓的清瘦背脊上跳跃、破碎，落下变幻不定的光斑。
那点光亮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怎么也照不透他身上那股无言的、冰凉的愠怒，空气沉重得几乎凝滞。
我和边潇潇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院子里的碎石，一步三挪地蹭到墙根底下。
方才翻进来的砖头缺口就在头顶上方，像张沉默嘲讽的嘴。
我用胳膊肘顶顶她的腰，她也顶顶我的，谁也不敢先动，也动不了，手脚都软得不听使唤，只剩喉咙里咽唾沫时那点粘稠的声响。
扫帚刮过地皮的声音停了。
路铭不知何时又站在了我们旁边，一声不吭。
他弯腰，先是用手托住边潇潇的鞋底轻轻向上一送，助她爬上墙头。
紧接着，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毫无征兆地握住了我的腰侧，干燥而微凉的指腹隔着薄薄一层T恤布料传递过来一种奇异的力量感和控制力，身体被轻而易举地向上抬起。
脚下是坚实的温热土地，头顶是燥热刺眼的天空，只有被他接触的那一小片皮肤，像被浸在某种冷泉里，冰得我一个哆嗦。
他收回了手，动作快得如同从未有过，那股冷意却又盘踞在那里，挥之不去。
【2】
放学后昏暗的教室里，粉笔头砸过来带着老师的余怒，砸在身上不疼，却沉重地坠在心口。
那张刚刚在考场上惊慌失措递过来的求救纸条，还没展开就被老师劈手夺走，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就成了铁证，烙在我和边潇潇的额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