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极细微的疲惫:

“这能帮助我......度过最难的阶段。也符合项目长期收集配偶一方死亡后,另一方与丁瑜I互动数据的核心需求。”

我像是被冻僵在原地,无法思考,无法动弹。

丁瑜I?

模拟?

所以,我不是陈序。我是......一段程序?一个幽灵?一个依靠妻子大脑信号和庞大数据库运行的......数字替身?

那这杀意......是什么?

“那这个呢!”

我指着眼前仍在疯狂闪烁的红色警告,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嘶哑,

“那你告诉我,这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我是假的,我为什么会想杀你?!这不符合逻辑!”

丁瑜终于将目光移回我脸上,那湖蓝色和灰紫色的情绪闪烁变得更加剧烈。

“系统日志显示,从三个月前开始,你的核心代码就出现了无法溯源的异常波动。”

她的语调重新变得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份技术报告,只有那不断变换的情绪色标泄露了她的不平静,

“最初是微小的认知偏差。但最近几周,你的系统开始频繁出现攻击性逻辑碎片,情绪同步系统受到严重干扰。”

她抬起手,她面前的系统界面在空中投射出更复杂的数据流,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曲线我看不懂。

但其中一条剧烈峰值、不断冲击红色阈值的曲线,旁边标注着“宿主攻击倾向”。

“项目组的解释是,可能源于最初的意识扫描不完整,或者底层逻辑库产生了某种冲突。他们尝试了三次远程修复和冗余覆盖,但......”

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那抹悲伤的蓝色浓得化不开,

“都失败了。异常指数反而呈指数级增长。今天晚餐时,终于突破了临界值。”

她抬眼看着我,眼神复杂至极,那里面有痛苦,有恐惧,或许还有一丝......残留的、属于过去的情感。

“陈序,”

她叫着我的名字,却仿佛在呼唤一个幻影,

“你的系统没有错。根据所有数据推演,你‘想’杀我。或者说,构成‘你’的这段程序,想要杀我。”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而我的系统,只是在陈述一个三年前就已发生的事实。”

哐当。

我踉跄着后退,撞到了电视柜,上面的电子相框摔在地上,屏幕碎裂开来,定格在一张她独自一人站在雪山下的照片上,笑容勉强,眼神空洞。

三年前,死亡。

修复失败。

攻击指令。

世界在我的眼前碎裂、重组,变成一幅极端荒诞又恐怖的图景。

所有温暖的回忆,那些触碰、亲吻、低语、争吵、和好......所有支撑着“我”这个存在的一切,都在瞬间被抽空,露出了底下冰冷残酷的机械构架。

我是一个工具,一个试验品。

一个......出了故障、即将危害宿主的残次品。

3

视野里的血红色的警告还在执着地闪烁。

99%。

如果不是我,那眼前的一切该如何解释?

如果我的一切认知、情感、记忆都可以被篡改、覆盖、定义......

那“我”,到底算什么?

剧烈的头痛猛然袭来,像有钢针在颅内搅动。

一些模糊的、破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刺眼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玻璃碎裂的巨响,还有......还有一片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