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是国姓,而且从过往他的侍从偶尔流露出来的话语间,我大概猜得到他的身份。
所以他走,我从未奢望过他还会回来。
那日,张婶举着封信闯进来,“阿烛,长安来的信!”
我摸出箱底的识字课本,一个字一个字地对。
摸到“遇刺重伤,需静养三年” 时,指尖突然没劲了,课本 “啪” 地掉在地上。
“骗子。” 我对着空荡荡的面前说,喉咙里像卡着什么。
眼泪,却扑簌簌落下。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轻易被人伤着?
变卖皮影那天,日头毒得很。
王公子摇着扇子堵门:“哟,萧公子护着的小瞎子?还想去长安?”
他用扇骨挑我刻的 “牛郎”。
“萧煜那种人,玩腻了金枝玉叶,才跟你这瞎子凑趣。你当他真能娶个刻皮影的?”
我抄起刻刀挥过去,却被按住手腕。
他夺过 “八仙过海”,揉成一团扔给狼狗。
“你娘当年就是靠卖笑讨生活!你以为学两手把戏,就能攀龙附凤?”
王公子笑得更凶。
“萧煜早把你忘了,说不定正搂着长安娇娘看影戏呢!”
狼狗朝我咽喉扑来的瞬间,我翻滚躲开,死死抱住怀里的半片莲和 “执手皮影”。
他甩下一锭银子:“给她留口饭钱,别污了我的眼。”
驴车走出镇口时,风卷着尘土糊了满脸。我笑了 ——
萧煜,你若真骗我,我便在朱雀街演一出你负心的戏,让满城人看看,你锦袍下的心有多凉。
6
一路上药没有断,到长安时,右眼已经能看清城楼牌匾上的 “长安” 二字。
这便是他生长的地方,他的衣角是否曾飘过大街小巷。
我此刻站的地方,他是不是也曾驻足?
茶楼里传来说书人的声音。
“话说三皇子萧煜,前日大婚娶了丞相千金柳嫣,圣上龙颜大悦,亲赐金皮影一对!”
我攥着袖中的 “执手皮影”,指节捏得发白。
不是说“遇刺重伤,需静养三年”吗?
怎么就前日跟丞相千金太婚了呢?
不,不是的,这一定不是我的那个萧煜。
人群里,我被个戴玉冠的公子推得踉跄。“乡野村妇,也配挤在这里?”
“我找萧煜。” 我的声音被嘈杂吞没。
守城侍卫的长矛捅过来,寒光刺眼:“大胆!三皇子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
我摸出那半片 “并蒂莲” 举起来:“这是信物,他认识我。”
“嗤!破皮影也敢当信物?” 长矛狠狠捅在我胸口。
我踉跄后退,撞翻货摊。拳脚像雨点落下,旧伤新痛搅成一团。
有人一脚踹在我脸上。血水糊住右眼,世界瞬间黑了。
这样也好,看不清朱门高墙,或许能好受些。
醒来时,在恶臭的贫民窟。
老婆婆用木棍戳我:“还活着?别挡道。”
我摸着右眼,全是黏糊糊的血。
从怀里摸出 “执手皮影”,男影的眉眼已模糊。
我咧着嘴笑,眼泪却淌得更凶。
7
破庙里,我用捡来的木板支起影窗。
白天乞讨,晚上演 “天仙配”。
牛郎的皮影总刻得眉眼模糊 —— 我怕刻太像,倒显得等待像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