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我于恶霸脚下,不嫌我这个做皮影的瞎眼孤女。
你说,要做我的眼,带我去走遍长安的大街小巷。
我睁眼看到时,入眼的是你与新欢在耳鬓丝磨。
我笑了。
我本就看不见,再瞎一次又如何。
1
“小瞎子,把箱子交出来,别给脸不要脸!”
王公子的靴底碾过我的手,拳头留在后背上,旧伤新痛搅在一处,像有把钝刀子在骨缝里搅。
我死死抱住皮影箱,箱盖内侧娘刻的小莲花硌着掌心 —— 那是她留我的最后念想。
小厮的木棍带着风声砸来,我摸到空隙踹过去,听见他惨叫。
下一瞬,头发被狠狠拽起,头皮像要撕裂。
“放开她。”冰棱似的声音砸下来。
我眯眼,影影绰绰只看见个挺拔影子,手里似乎还装模作样的摇着什么。
是扇子吧,我想,这肯定是个富贵人家的。
只有富贵人家的,才有这作派。
王公子的声音在打颤,“原来是贵人,这小瞎子……”
贵人似乎不耐烦跟他说话,手一挥。
我的头发一松,抱着箱子再次倒地。
紧接着,是拳拳到肉的闷响,惨叫,求饶,乱成一团。
我抱紧箱子笑了 —— 原来坏人也会痛。
“嘶”,嘴角破口扯得生疼。
好闻的香气混着血腥味飘来,温暖的手抓住我手腕。
箱子要被夺走的瞬间,我张口咬住他的腕子。
“松口。” 他的声音惊了下。
血腥味混着他袖口的香,我含混道:“我娘的…… 谁也抢不走。”
他忽然笑了,很轻:“我不抢。”
松口时,有人惊呼:“三皇…… 公子,您流血了!”
他斥了声 “闭嘴”,转而对我温声道:“去医馆。”
眼前有团朦胧的亮,像要照进我这摊烂泥似的日子。
后来才知道,这团亮,是我往后半生所有痴念的开头。
以为只要等下去,总能看清他许诺的那片长安月色。
2
医馆的药苦得烧心,我龇牙咧嘴咽下去,听见他轻笑。
头几日,他总站在半尺外,锦袍影子笔挺,像怕沾了我身上的血污。
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看。
我这蜷在榻上像死狗一样的病躯,怎么就入了这位贵人的眼?
莫不是,他也像那王公子一般,是觊觎我家的皮影术?
“你以后别来了!”我开了口。
“我欠你的银子日后还你。”
“呵。” 他又笑,像是在笑我不自量力。
今日他却走近了,榻边的影子压下来:“值得吗?为个破箱子,命都不要?”
我把箱子搂得更紧:“里面是我娘。”
“哦?” 他的声音里多了点兴味。
没等我反应,就被人抬上马车。
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的日子我还是头一回过,多享受几日也是好的。
起初我总防着他,夜里抱着箱子缩在榻角,听他在案前翻书的声响。
张婶说他是长安来的富家公子,出手阔绰。
我便更觉是云泥。
他要皮影术?给就是了。
富家子弟的新鲜劲,熬不过三五月。
直到那日,他念《影戏考》:“透光如蝉翼者为上品。”
我忍不住插嘴。
“驴皮里层抹三层桐油,晾七七四十九日才行。我娘刻的‘并蒂莲’,能透过影子看见叶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