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开火”如同丧钟敲响！
巨龙咆哮般的怒吼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从所有破碎的窗口同时爆开！炽热的、粘稠的、橙红色的火焰如同愤怒的海啸，狂暴地冲垮了残存的窗框，吞噬了光线，瞬间灌满了教堂的整个空间！
热浪！
难以想象的热浪如同实质的重锤，率先狠狠砸在每一个人身上！杰斐逊感觉自己的头发、眉毛瞬间卷曲焦糊，裸露的皮肤像被扔进了熔炉，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气管和肺部，吸入的不是空气，是火焰！
“呃啊！”他发出痛苦的嘶嚎，本能地向着唯一看似没有火焰直接喷射的方向——那扇低矮的、染血的、通往地下的小门——连滚带爬地扑去！理智早已蒸发，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眼前的世界只剩下翻滚的橙红和扭曲的黑烟。长椅在火焰中噼啪作响，迅速碳化、倒塌！圣像融化！石壁被熏得漆黑，温度高得吓人！
“林肯！！”亚当斯的嘶吼在火焰的咆哮中几乎微不可闻。
杰斐逊在扑向小门的最后一瞬，惊恐地回头瞥了一眼。
亚当斯所在的石柱已经被一道粗壮的火舌正面击中！他整个人被包裹在烈焰之中，疯狂地挣扎着，试图拍打身上的火焰，那身破烂的大衣瞬间被点燃，成了一个惨烈的人形火炬！他手中的燧发枪掉落在火海中，瞬间被吞没。
而林肯！
林肯并没有冲向小门！在那个火焰喷入的致命瞬间，他竟然做出了一个完全违背常理的举动——他向着火焰喷来的方向，教堂侧面的那排窗户，猛冲了过去！
他的目标，是那个刚刚被亚当斯开枪还击、可能受伤了的枪手所在的位置！
愚蠢！自杀！
杰斐逊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词。
然后，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浓烟和火焰隔绝了视线。他只听到火焰恐怖的咆哮、木材石块的爆裂声、还有…亚当斯那短暂而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随即戛然而止。
“不——！”杰斐逊发出绝望的哭喊，不知道是为亚当斯还是为自己。
他没有时间悲伤，甚至没有时间恐惧。背后的热浪如同死神的吐息，紧追不舍！他手脚并用，肺部如同风箱般拉扯着灼热的空气，疯狂地爬向那扇小门！
那只断手不见了。门框上只留下一片焦黑的血污和几丝残留的破碎组织。
门缝里，那片黑暗似乎在蠕动，对抗着涌入的火焰和高温，散发出一种更加阴冷的、不祥的气息。
杰斐逊顾不上一切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肩膀狠狠地撞向那扇低矮的橡木门！
门比他想象的要脆弱得多！或许早就被火焰烤得焦脆，或许本身就不结实！
砰！
门板向内猛地弹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腐、血腥和某种地下阴冷潮气的恶臭，扑面而来，暂时压过了火焰的灼热和烟尘！
门后，是一段向下延伸的、狭窄陡峭的石阶，没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冰冷的空气从下方涌上来，与追来的热浪交锋，形成混乱的气流。
杰斐逊想也没想，一头就扎了进去！
就在他滚下台阶的瞬间，他最后听到教堂大厅里传来一声巨大的、非人的咆哮，似乎还夹杂着自动步枪疯狂扫射的脆响和某种…重物撞击肉体的闷响？
是林肯吗？他还活着？他在和什么战斗？！
念头只是一闪，杰斐逊就失去了平衡。石阶又陡又滑，布满苔藓。他像个破麻袋一样，一路翻滚着向下坠落，身体不断撞击着冰冷坚硬的石阶边缘，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哀鸣。
不知滚了多久，最后重重摔在平坦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冰冷。潮湿。
这是杰斐逊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他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每一根骨头都在尖叫，尤其是左臂，传来钻心的疼痛，可能是摔断了。
他艰难地抬起头。
黑暗。几乎是绝对的黑暗。只有头顶上方极高的地方，那个他摔下来的洞口，隐约透下一点微弱的光亮和翻滚的红光，还有火焰遥远的咆哮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烟，但比上面淡得多。
他还没死。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左臂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又摔回地上。
咔嗒。
一声轻微的、金属机括弹动的脆响，突兀地在极近的距离响起。
杰斐逊的血液瞬间冻住了。他僵硬地，一点点地扭过头。
就在他身边，不到一米远的地方，黑暗中，一点微弱的、幽蓝色的冷光亮起。
那是一个小小的屏幕。屏幕的光线照亮了一只握着它的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异常干净。
屏幕的光芒向上移动，隐约照亮了手臂，破烂但依稀能看出原本昂贵材质的衣袖，然后…是一张脸。
一张年轻、英俊得过分的脸。金色的头发即使在幽蓝冷光下也显得耀眼，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抿成一条冷峻的线。
但最让杰斐逊心脏停跳的，是那双眼睛。
它们正低垂着，看着那个发出冷光的屏幕，眼神专注、冷静、甚至带着一种…玩味般的兴致。屏幕的光线映在他湛蓝色的瞳孔里，反射出某种非人的、机械般的冰冷光泽。
似乎察觉到了杰斐逊的注视，那双眼睛缓缓地、抬了起来。
目光交汇。
杰斐逊看到那双湛蓝的眼睛里，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没有恐惧，没有惊讶，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纯粹的、打量物品般的审视，冰冷彻骨。
年轻人微微歪了歪头，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不是笑。
那更像是一个精密仪器完成了某种扫描确认后发出的信号。
他开口了，声音年轻，清澈，却带着一种和那双眼睛一样的、毫无温度的平静，每个单词的发音都标准得像新闻播报：
“识别确认。无关变量，编号 Delta-Seven。”
他顿了顿，目光从杰斐逊惨白的脸上，移向自己手中那个幽蓝的屏幕。
“指令更新：捕获‘遗产’衍生体优先。清理…所有变量。”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一下。
随着他这个动作，杰斐逊身后的黑暗里，猛地亮起了两盏灯。
不，不是灯。
是两只眼睛。
猩红的、翻滚着纯粹饥饿和暴戾的眼睛。
伴随着沉重的、金属拖拽的脚步声，一个高大、僵硬、穿着破烂不堪、沾满地下污泥的蓝色军服的身影，缓缓地从更深的黑暗中，迈步走了出来。
华盛顿。
它似乎经历了一场恶战，军服更加破烂，身上有多处焦黑和破损，甚至一只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但它还“活着”，那双猩红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在杰斐逊身上。
而更让杰斐逊崩溃的是，在华盛顿粗壮的脖颈上，套着一个粗糙的、闪烁着微弱红光的金属项圈。一条粗重的铁链从项圈延伸出去，另一端，正握在那个金发年轻人的手里。
像牵着一条狗。
年轻人轻轻拽了拽铁链，发出冰冷的哗啦声。
他看着杰斐逊，那双湛蓝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愉悦的情绪？
“去吧。”他轻声说，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扫地机器人，“处理掉。”
华盛顿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满足的咆哮。
它迈开了脚步，拖着那条扭曲的手臂和沉重的铁链，一步一步，走向瘫在地上、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的杰斐逊。
那双猩红的眼睛里，倒映出杰斐逊因极致恐惧而彻底扭曲的脸。
死亡的气息，混合着地下的腐臭和华盛顿身上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杰斐逊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那不断逼近的死亡，看着那个牵链子的、如同恶魔般冷静的金发年轻人，看着年轻人手中屏幕上幽幽的蓝光…
他的目光，最后绝望地投向高处那个透下红光的洞口。
火焰还在燃烧。
林肯…亚当斯…
谁还能来救他？
华盛顿苍白浮肿、指甲乌黑的手，抬了起来，抓向他的脸。
杰斐逊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