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雨夜浮尸
嘉祐三年中元节刚过,汴京就被一场连绵秋雨裹住了。通济门护城河边的芦苇在风里摇得像鬼招手,巡夜的兵丁举着灯笼往河面一扫,突然“妈呀”一声瘫坐在泥里——水面上漂着个白花花的东西,仔细一看,是具女尸。
开封府推官苏砚赶到时,仵作正蹲在岸边剖检。雨丝打在他的斗笠上噼啪作响,手里的银针探进尸身咽喉,针尖瞬间黑如墨炭。
“大人,是鹤顶红。”仵作甩了甩银针上的水珠,声音被雨泡得发闷,“死了至少三天,被人用麻绳捆了块青石板沉在河底,绳结是漕帮的‘死扣’,越挣越紧的那种。”
苏砚蹲下身,指尖拂过尸体湿透的衣襟。这女子看着不过二十出头,青丝里缠着几片干枯的芦花,手腕上有圈淡淡的勒痕,却不见挣扎的淤伤。最古怪的是她的脸——双眼被人用细针缝住,针脚细密得像绣活,嘴唇抿成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
“查她的身份了吗?”苏砚的声音里带着水汽。
捕头赵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手里的油纸伞被风掀得翻了边:“回苏大人,这姑娘穿的是浣衣局的粗布裙,可浣衣局的婆子们都摇头,说没见过这号人物。倒是……倒是教坊司的老张头认出她头上这朵珠花,说是上个月从良的舞姬晚晴的物件。”
苏砚的指尖顿住。晚晴,这名字有点印象。上个月教坊司送来卷宗,说有个叫晚晴的舞姬被富商柳万山赎了身,卷宗上的画像里,女子眉眼弯弯,发髻上正簪着这样一朵珍珠缠枝的珠花。
“柳万山在哪?”
“回大人,柳万山三天前就带着新纳的妾室去苏州祭祖了。”赵虎从怀里掏出张揉皱的纸,“这是柳府管家画的供词,说他们走的那天,晚晴还去码头送了行,亲手递了盏平安茶。”
苏砚盯着供词上“晚晴姑娘亲自送行”的字样,忽然注意到尸体的衣领里露出一角浅粉色的绸布。他伸手掀开,那绸布上绣着半只展翅的凤凰,金线勾边,银线填色,针脚细得能数清根数——这是内造的云锦,寻常人家别说穿,见都见不到。
“浣衣局的人,怎会有内造云锦?”苏砚眉头拧成个疙瘩。
话音未落,河对岸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穿青布短打的汉子举着个油纸包,踩着泥水连滚带爬冲过来,“噗通”跪在地上:“大人!小的知道这姑娘是谁!这是她三天前落在小的茶摊的!”
油纸包里是个巴掌大的皮影人,皮子泛黄,刻的是个梳双鬟的少女,背后用朱砂写着个“晴”字。皮影人的裙摆处缺了一角,露出里面夹着的半张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凤凰劫”。
二、皮影戏班
苏砚拿着皮影人回到开封府时,天已经擦黑了。他把那半张写着“凤凰劫”的纸条铺在案上,旁边摆着晚晴的卷宗和那半只凤凰云锦。烛火一跳,皮影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活物在动。
“赵虎,”苏砚指尖敲着桌面,“去教坊司问问,最近有没有排过叫《凤凰劫》的曲子。再查查柳万山的底细,他一个做丝绸生意的,怎么会和教坊司的舞姬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