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天跟着奶奶下地摘菜,傍晚和小伙伴们到河边摸鱼,夜里躺在院子里看星星。城市的夜空总是被霓虹灯染成橙红色,而这里的星空漆黑如墨,银河清晰可见,流星时常划破天际。

一周后,我又去了趟西瓦房。这次不是去看病,而是奶奶让我送一篮子新摘的蔬菜过去。

神妈妈正在院中晾晒草药,身边跟着个七八岁的小孙女,有样学样地摆弄着菖蒲和艾草。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眼睛大而明亮,很像她奶奶年轻时的模样。

“奶奶说这些以后都用得着,”小女孩一本正经地告诉我,“村里可以没有医生,但不能没有神妈妈。”

神妈妈敲了下孙女的额头,笑骂:“胡吣什么。”转身却悄悄对我眨了眨眼。

我帮忙把晾干的草药收进屋里,注意到墙角那口木箱中装满了各种植物根茎和干花,每一样都分门别类放得整整齐齐。墙上挂着一本泛黄的农历,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符号。

“这些都是药吗?”我好奇地问。

神妈妈点点头:“大多是山里的草药,有些是治感冒发烧的,有些是安神助眠的。”她指着一束干枯的紫色小花,“这是千里光,煮水喝能安神。”又指着一堆根须,“这是黄芪,补气的。”

原来她不只是会叫魂,还懂这么多草药知识。

那天下午,我就坐在她家门槛上,听她讲各种草药的功效和采集时节。她说话不紧不慢,声音沙哑却有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人哪,跟庄稼一个道理,”她说,“缺什么补什么,不一定是药片才能治病。有时候地里的草,山上的根,比什么都管用。”

临走时,她塞给我一小包干菊花:“睡不着时泡水喝,比安眠药强。”

随着在村里的日子越来越长,我渐渐发现了神妈妈在河洼村的特殊地位。她不仅是叫魂的人,还是村里的草药医生、心理顾问和矛盾调解人。

有一次,邻居家的新媳妇因为家务事想不开,坐在井边哭哭啼啼,大家都劝不回来。神妈妈去了,不知说了什么,那媳妇就乖乖跟着回家了。

还有一次,村长的老父亲病重,医院说准备后事吧。神妈妈去看了一眼,说“还能撑过这个月圆夜”,果然,老人是在十六那夜月亮最圆时平静离世的。

村民们对她既敬且畏,孩子们不敢单独从她门前经过,但家里有事时,第一个想到的又是她。

八月中旬的一天夜里,我已经睡下,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奶奶点亮油灯,开门一看,是村南头的张大叔,怀里抱着他五岁的小儿子毛毛。

“婶子,快帮忙看看毛毛这是怎么了!浑身烫得像火炭,还说胡话!”张大叔急得满头大汗。

奶奶看了一眼,连忙说:“快去找神妈妈!我这就过去。”

那时我也跟着去了神妈妈家。小男孩躺在炕上,脸色通红,呼吸急促,嘴里不停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神妈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翻看了他的眼皮,又问了张大叔几个问题:今天去了哪里,吃了什么,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下午带他去后山坟地给他爷爷上坟了,”张大叔回忆道,“回来时还好好的,天黑就开始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