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捏着信,像捏着导火索。

记忆闪回:

今晚七点,猪爷请杜西去“金玫瑰餐室”,菜单包括 75 分的牛排、15 分的红酒,以及“餐后上楼聊天”——

这是 1906 年港镇默认的价目表,也是把女店员推入深渊的滑梯。

我把信撕成四瓣,扔进梳妆台抽屉,决定替杜西回绝。

制定计划。

我抽出笔记本——封面印着 21 世纪某互联网公司 Logo,此刻成了时空违禁品。

第一页写:

目标① 阻止杜西赴约。

目标② 让她每周吃上一次肉,不靠猪爷。

目标③ 查清“总动力账簿”——谁在把 6 银币扣成 1.5?

目标④ 别被当成疯子送进黑岛疯人院。

我在目标④下画三道横线:

在 1906 年,一个说“我来自未来”的人,比偷面包的贼更危险。

夜风从窗缝钻入,煤气灯晃得像心跳。

我测试手机手电,光柱扫到墙上,意外照出两行铅笔字——

前一任房客刻的:

“房租 2,面包 1.2,尊严无价。

——若你看到,请替我把灯孔拧松半圈,让下一束光大一点。”

我愣住,仿佛收到跨时空暗号。

踮脚,借光,我用叉柄把“坚不可化合物”撬下一小块。

火苗“噗”地长高,房间亮了一格。

墙上那行字被新光拥抱,像有人轻声说:

“欢迎加入 1906,别停在这里,去把下一页账簿撕下来。”

我坐回硬木椅,把 6 银币工资单折成两半,一半塞进胸前口袋,一半留在桌面——

留给威廉·霍普金斯,也留给明天要出门的我。

窗外,港镇西站钟楼敲了八下,回声在雾中滚动。

我想象隔壁三楼前间,杜西正数着那 1.24 银币,犹豫是否要跟“吉青纳将军”照片祈祷。

我低声对她,也对 1906 年的空气说:

“别去。

明早我会敲你的门,告诉你:

晚餐可以有另一种付账方式——

不用灵魂,用合作社。”

煤气灯亮了一格,墙上字迹浮现:“去把下一页账簿撕下来。”--可我知道,撕账簿的人,往往先被账簿撕碎。

第二章 斯特林百货·微笑税征收日

2 斯特林百货·微笑税征收日

港镇的清晨像刚被海水搓洗过的铜板,冷而亮。

我六点出门,褐石公寓的铁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拢,像给昨天上锁。

街角马车夫正给辕马套铜铃,铃声每响一次,路面就飘起一层薄霜。

我把围巾往上拽——围巾是威廉的,羊毛里混着广告油墨味,前雇主“南湾人寿”的logo绣在尾端,像一条偷偷舔皮肤的商标蛇。

目标在胸:斯特林百货,女售部,杜西·梅。

步行三公里,经过港口铁轨。

远处货轮拉响汽笛,一排排搬运工弓成折尺,把麻袋甩上推车;

他们每哼一声,监工就在石板上画一道白痕——我后来知道,那叫“效率刻度”,满一百道可多领 5 分。

这让我想起 21 世纪的 KPI,只是更疼。

我低头看自己的皮鞋——威廉的鞋,尖头硬得能踢碎尊严,此刻却只踩出一只只 38 码的孤独脚印。

斯特林百货像一座贴满瓷砖的巨型蛋糕,共七层,顶层插着一面星条旗,被海风撕出一个小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