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两侧立着两尊铜鹿,鹿角挂满促销铜牌:
“今日特价:鲸骨裙撑 1.49 银币”“进口黑胡椒 0.35 银币”。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 75 分,心里给它们提前分配任务:
35 分买胡椒,剩 40 分做“信任押金”。
四
旋转门吐出人群,我逆流而入。
大厅中央是一座镀金电梯,铁栅门“哗啦”开合,像巨型捕鼠夹。
女售员们穿统一天蓝围裙,裙摆长度精确到脚踝以上两厘米——再短,罚款 10 分;再长,视为“消极怠工”。
我一眼就找到杜西:
她站在“汉堡花边与进口调味料柜台”,身后货架堆满玻璃罐,像一片闪着冷光的森林。
她本人比工资单上的铅笔字更薄,睫毛却浓得像蘸墨后的两次回锋。
五
顾客散场,柜台暂空。我走近,用指尖轻敲铜铃。
“先生,需要哪一款香料?”
她开口,声音比我想得低,像雪地里压断枯枝。
“三罐黑胡椒。”我说,把 35 分推过去。
找零时,她的指甲缝里透出冻伤的红。
我趁机递名片:“威廉·霍普金斯,互助保障计划。”
她扫一眼,把名片压到收银盒最下层——那里已经躺着五六张同行广告,像被冷落的求职信。
六
“小姐可曾听过‘女性意外伤残互助’?周缴仅 10 分,若扭伤手腕,可领 2 银币医资。”
她拨弄算盘,珠子噼啪:“10 分?我一周只剩 1.24,买不起梦想。”
“那就买未来。”我掏出笔记本,画复利曲线——
“每天存 3 分,一年滚成 1.3 银币,外加 5 厘息。比把手腕赔给柜台划算。”
她目光落在曲线顶点,像看见一盏吊在远处的灯。
身后忽传来一声轻咳——值班副理珊迪,红唇卷成完美的商业弧度:
“杜西,别忘了微笑税。”
我愣:“税?”
珊迪指墙上铜牌:
“第 14 号店规:对顾客保持愉悦表情,每小时 2 分,日结 16 分,统一计入‘微笑税’,由财务部代扣。”
她故意把“代扣”咬得甜蜜,像在念一份情书。
七
杜西悄悄合拢手掌,盖住冻伤的红。
我压低声音:“若手腕真伤,连‘微笑’都卖不出去,更亏。投 10 分,等于买止损。”
她犹豫,指尖在算盘上徘徊,像找不到落点的鸟。
我忽然把 40 分硬币一次性推过去:“我借你首期,利息免。若赚,再还;若赔,算我投资失败。”
硬币旋转,闪出小型银河。
她抬眼,第一次真正看我,瞳孔里晃动着煤气灯那样的微火。
“为什么?”
“因为每个人都该有选择晚餐对象的权利,而不是被饥饿逼着选。”
话音落地,我们身后铜铃再响——新顾客,打断交易。
八
顾客是位戴羽帽的贵妇,要买整箱“圣托里尼香草”。
杜西转身,嘴角在 0.2 秒内上扬成标准弧度,像拉紧的窗帘。
我退到柱旁,看她的侧脸:
睫毛在苹果肌投下两弯阴影,随微笑起伏,那阴影也变成两枚小镰刀,割她自己。
“您的香草,共 2.4 银币。”
贵妇递上钞票,顺手把找零 5 分放进自己羽帽边的慈善盒,没瞧杜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