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珊迪,女装部副理,柜台下偷偷卖给想省钱的女客;
外——道德改良协会,一群自诩“正义”的富裕太太,专爱“公平贸易”噱头。
杜西担心珊迪告密。
“给她 10% 抽成,比‘微笑税’高,”我说,“利益面前,忠诚会自己改写。”
我们当场写“分销契约”,用复写纸一式两份,一份留我笔记,一份塞进杜西袖内。
复写纸的蓝墨把她的指纹拓得清晰,像按过手印,却合法得毫无法律风险。
六
刚收好契约,头顶铁门“砰”被撞开。
值班警卫“灰手套”提着汽灯冲进来,灯罩一晃,光如白鞭。
“谁在里面?”
我一把拉住杜西,把她塞进电梯井阴影,自己也贴墙站定。
小轨反应更快,倒地假装修理滑轮,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搬运工之歌》。
灰手套踱近,靴子踏得木板哀嚎。
“报告,滑轮卡死,”小轨仰头笑,缺角耳朵在灯下显得可怜,“我怕耽误早班送货。”
灰手套用警棍挑起麻袋,看见碎瓷与空罐,皱眉。
“报损单写了吗?”
“写着呢,”小轨从兜里摸出皱纸,上面已提前伪造组长签名。
灰手套扫一眼,把单子塞回,转身前忽然盯向我藏身的阴影。
我屏息,能听见自己心跳像打字机。
杜西的手在我掌心发抖,却主动与我十指交叉——仿佛把恐惧对折。
汽灯晃走,铁门“咣”地合上,黑暗重新落下。
我们仍保持握姿,谁也没先松手。
七
十分钟后,走廊恢复安静。
小轨抹汗:“下次得加钱, 2 分不够买心跳。”
我拍他肩:“成交, 3 分。”
杜西却蹲下身,把地上散落的胡椒粒一粒一粒捡回罐里,像数硬币的孩子。
“每一粒都是复利雪球,”她轻声,“不能浪费。”
我忽觉喉头被什么堵住——
也许是辛辣的粉尘,也许是 1906 年第一次有人把“复利”说成“希望”。
八
离别前,我们约定:
明晚六点,金玫瑰餐厅后巷交货 10 罐;
剩余 10 罐由珊迪柜台分销;
利润先存进“合作社小金库”,满 1 银币即去市郊“自由市场”租固定摊位,脱离百货引力。
杜西把第一罐成品塞进我手里:
“你的工资,先预付。”
我推辞,她执意:
“投资人与工人风险共担,这是规则。”
我接过,发现罐底贴了一截新标签——
“0/20”
她解释:“销量计数。每卖一罐,划掉一格,直到 20 清零,我们就攒够第一笔复利。”
我抬头,走廊尽头的高窗透进一束斜光,照得那截数字像微型的监狱日历,也被涂上樱桃味的自由。
九
走出侧门,港镇雾散,阳光终于爬上楼顶。
我掏出手机,黑屏映出我的脸——
金发、八字胡、额角胡椒粉尘,像被时代不小心撒上的调味料。
我按下电源键,屏幕亮起 40% 电量,背景仍停在 21 世纪的股票 K 线。
我忽觉那曲线与杜西的“0/20”重叠:
一条是虚拟涨跌,一条是真实生存,却同样依赖“复利”——
信念、勇气、以及一点辛辣的投机。
我把胡椒罐举到阳光里,玻璃折射出细小彩虹,落在我的西装翻领,像给 1906 年别上一枚不合时宜却闪闪发亮的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