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老张就住我楼下同一单元。403。
站在那扇熟悉的、贴着褪色福字的深棕色防盗门前,我停住了。空气里弥漫着这栋老楼特有的味道——炒菜的油烟、角落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儿。
冷汗顺着脊柱往下滑,痒得像有虫子在爬。
我攥紧了钥匙,古铜的齿牙深深硌进掌心,疼痛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
不行,不能这样……父亲的脸又一次浮现。
可是……催债的狞笑,房东的唾沫,明天街头刺骨的寒风……它们更近,更真实。
牙一咬,心一横。
死就死吧!总比现在立刻死强!
颤抖着,我把那把世代相传的钥匙,慢慢伸向门上的锁孔。锁孔看起来普普通通,和这把钥匙复杂无比的齿牙似乎毫无关联。能行吗?这念头刚冒出来——
钥匙前端触碰到锁孔边缘的一刹那,一种奇异的感觉顺着指尖传来。
那不是金属碰撞的阻滞感,反而像……像磁石找到了正确的两极,像渴极了的人碰到清泉,一种近乎“契合”的顺滑。
它自己微微调整了一个角度,然后,无声地、顺畅地、仿佛回巢般滑了进去。
严丝合缝。
我愣住了,头皮一阵发麻。这感觉太诡异了!
根本不容我细想,甚至没等我用力去拧,掌心的钥匙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自发地、轻盈地转动了半圈。
“咔哒。”
一声轻响。清脆,利落,在死寂的楼道里清晰得骇人。
那声音流畅得过分,仿佛这扇门,这把锁,生来就是为了等待这把钥匙的开启。仿佛它们早已演练过无数次,只待今夜,由我这个背弃了祖训的罪人来最终完成。
锁舌弹回的声音响起。
门,开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率先涌出,非冷非热,带着一股陈旧的、像是尘封许久的古书仓库的味道,瞬间冲散了楼道里原有的浑浊空气。
我的心跳骤停了一拍。
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轻轻推开门。
门轴无声无息地转动,眼前的景象,却让我瞳孔猛地放大,血液瞬间冻僵——
门后,根本不是我预想中、甚至偷偷羡慕过的房东家的宽敞客厅!
没有散乱的鞋袜,没有堆积如山的未拆快递,没有吃剩的外卖盒和散发着馊味的垃圾。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朦胧的灰暗。
而在那片灰暗的正中央,静静地矗立着一座电梯。
一座我从未在这栋破旧居民楼里见过、甚至无法想象的电梯。轿厢似乎是某种暗色调的金属打造,表面打磨得极其光滑,反射着来自未知光源的、冷冽而奢华的光泽。两侧有繁复复古的雕花,精致得不像这个时代的产物。它安静地停在那里,轿门紧闭,上方显示楼层的指示灯幽暗地亮着一个猩红的“-”符号。
这……这是什么?
老张家呢?他的电视墙?他的麻将桌?他那个总散发着炖肉味道的厨房?
全都不见了!
我是不是开错门了?走错楼层了?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攫住了我,我猛地回头想确认门牌——
403。没错。
就在我回头确认门牌,大脑被这超现实的景象冲击得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的当口,一个冰冷滑腻的东西,突然轻轻搭在了我的后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