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落在苏清晚的眼睑上。她缓缓睁开眼，昨夜那条简短却扰人的短信带来的纷乱思绪，已被冰冷的理智压下。
无论顾景琛意欲何为，此刻都不是深究的时候。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起床，洗漱，挑选了一身低调却质感上乘的通勤装，将长发利落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冷静的双眸。今天，她要去苏氏集团总部——以“学习”的名义。
早餐桌上，她向父母提出了这个想法。
“爸爸，我想去公司各个部门都看看，学习一下。”她语气诚恳，带着恰到好处的求知欲，“总不能一直当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以后……也好帮您和明轩哥分担一些。”
苏致远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啊！难得你有这个心。想去哪个部门？爸爸给你安排。”
“就从市场部开始吧，听说最近项目最多，最能学到东西。”苏清晚看似随意地选择，实则目标明确。市场部是陆明轩经营最深的地方，也是他安插亲信、暗中牟利的重灾区。同时，那个即将被她当成立威“道具”的李经理，就在市场部。
苏致远自然无有不允，立刻让助理安排了下去。
一小时后，苏清晚出现在了苏氏集团总部大楼的市场部。
她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员工们表面上恭敬地问好，眼神里却充满了好奇、审视，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谁都听说过这位未来太子妃是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来公司不过是玩票性质，镀层金罢了。
负责带她的，正是那位柳依依的远房表亲，李经理。一个身材微胖、眼神精明中带着谄媚的中年男人。
“苏小姐，欢迎欢迎！您能来我们市场部指导工作，真是我们的荣幸！”李经理搓着手，笑容满面，语气夸张，眼底却没什么真正的尊重。
苏清晚微微一笑，语气平和：“李经理说笑了，我是来学习的，以后还要请您多多指教。”
“哎呀，不敢当不敢当！”李经理嘴上客气，姿态却明显放松下来，显然把她当成了好糊弄的花瓶，“您今天想了解哪方面的业务？我给您拿些报表看看？”
他打算随便拿些无关紧要的文件打发她。
苏清晚却摇摇头，目光扫过忙碌的办公区，精准地落在一个正焦头烂额对着电脑的年轻员工身上：“我看那位同事好像遇到了难题，是在处理‘星耀’商城的促销方案吗？我刚好对这个项目有点兴趣，不如就从这里开始学习吧？”
李经理一愣。“星耀”项目正是目前市场部最棘手的一块硬骨头。合作方苛刻无比，方案被打回来无数次， deadline 临近，负责的员工都快崩溃了。他没想到苏清晚一眼就挑中了这个。
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苏小姐，这个项目比较复杂，牵扯很多细节，怕耽误您时间……”
“没关系，越是复杂越能学到东西，不是吗？”苏清晚语气轻柔，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还是说，李经理觉得我理解不了？”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李经理脸上，明明没什么情绪，却让他莫名感到一丝压力。
“怎么会！苏小姐您聪明过人，肯定一学就会！”李经理赶紧赔笑，心里却不以为然，甚至暗想看这位大小姐碰一鼻子灰的好戏，“小张，过来一下！给苏小姐详细讲讲‘星耀’的方案！”
那个叫小张的年轻员工忐忑地过来，磕磕巴巴地介绍着项目困难和对方的苛刻要求。
苏清安静静听着，脑中飞速运转。前世，这个项目最终是陆明轩亲自出面，以极大让步和暗中的利益输送才勉强拿下，成了他的一大“功绩”。但她也模糊记得，后来无意间听到陆明轩和柳依依抱怨，说对方那个难缠的陈总监，其实有个不为人知的软肋——他极度追求技术层面的精准和创新，对俗套的营销方案嗤之以鼻，但当时苏氏提供的方案，恰恰落入了俗套。
“……所以，陈总监一直不满意我们的创意，觉得缺乏亮点。”小张总结道，一脸沮丧。
苏清晚沉吟片刻，抬眼看向李经理和小张，语气平静地抛出一个问题：“我们之前的方案，是不是一直聚焦在折扣力度和明星代言上？”
李经理和小张都愣了一下，下意识点头。
“我听说，‘星耀’商城的陈总监是技术出身，本人对数据和技术创新非常热衷。”苏清晚缓缓道，她不能直接说出信息源，只能借“听说”之名，“或许，我们换个思路，不提折扣，不提明星，而是为他们量身打造一个基于AR技术的‘虚拟试装’线上促销活动呢？将他们的核心技术与我们品牌的时尚属性结合，强调科技感和体验感。”
她简单阐述了一个基于增强现实技术的互动营销概念。这个概念在几年后并不新鲜，但在当下，绝对堪称前沿和大胆。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小张瞪大了眼睛，脸上逐渐浮现出茅塞顿开的兴奋。
李经理则是一脸错愕和难以置信，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这……这简直不像是一个只知道逛街买礼服的大小姐能说出来的话！思路清晰，切中要害，甚至有点天马行空！
“这……想法是很好，但是技术实现……”李经理下意识地想否定，维护自己可怜的权威。
“技术实现可以找专业团队合作，我相信苏氏集团不缺这样的合作伙伴。”苏清晚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自然的笃定，“或者，李经理有更好的、能打动陈总监的方案？”
李经理被噎得说不出话，脸一阵红一阵白。
苏清晚不再看他，转向小张，语气缓和了些：“这只是个初步想法，细节还需要完善。你尽快根据这个方向，做一份简单的框架方案出来，有问题可以直接来问我。”
小张激动得连连点头：“好的！谢谢苏小姐！我马上就去！”
苏清晚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自己的临时工位，留下一个淡定从容的背影。
整个市场部鸦雀无声，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从最初的好奇和轻蔑，变成了震惊和探究。
李经理站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挑战，而且是被一个他根本看不起的花瓶挑战了。他眼神阴鸷地瞥了苏清晚一眼，心里暗暗发狠。
·
接下来的两天，苏清晚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公司。她并没有过多干涉小张的工作，只是在他遇到方向性困惑时，点拨一两句。
她的大部分精力，用在 quietly 观察市场部的人员构成、项目流程以及资金流向。她凭借前世模糊的记忆和敏锐的观察，很快就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张陆明轩及其党羽的关系网和利益输送链条。她将这些信息默默记在心里，不动声色。
期间，她抽空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匿名账户。那支冷门股票果然因为那则突如其来的行业利好消息，连续涨停，她的本金在短短几天内翻了几倍。
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数字，苏清晚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冰冷的平静。这只是开始，这些资金，将是她未来撕破敌人伪装的利刃。
第三天下午，小张顶着一对黑眼圈，却兴奋地将一份重新打磨的方案框架交给了苏清晚。
苏清晚仔细看了一遍，点了点头：“做得不错。把这个方案要点，直接发给陈总监的助理预约时间，不要经过李经理。”
小张一愣，有些犹豫：“这……不合流程吧？”
“按我说的做。”苏清晚抬眼看他，目光冷静而具有说服力，“有时候，效率比流程更重要。如果李经理问起，就说是我坚持的。”
小张看着她沉静的眼神，莫名生出一种信心，一咬牙：“好！”
令人意外的是，邮件发出去不到一小时，就收到了“星耀”那边陈总监助理的回复，表示陈总监对这个想法很感兴趣，希望明天上午能当面详谈！
消息很快在市场部传开，所有人都震惊了。那个油盐不进的陈总监，居然这么快就给了回应？！
李经理的脸色更是黑得像锅底。
下班时，柳依依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语气亲热中带着试探：“晚晚，听说你去公司上班了？还搞定了一个大项目？可以啊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苏清晚走到僻静的走廊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语气轻松：“哪有搞定，就是随便说了个想法，碰巧对方感兴趣而已。还是依依你厉害，懂得多，以后我还要多跟你学习呢。”
她熟练地把高帽戴回柳依依头上。
柳依依在电话那头干笑两声：“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呀！对了，明轩哥知道了吗？他肯定很高兴！”
“还没告诉他呢，想等有点确切的进展再说，免得他失望。”苏清晚淡淡道，成功堵住了柳依依想去陆明轩那里搬弄是非的嘴。
挂断电话，苏清晚嘴角勾起一抹冷嘲。她知道，柳依依和陆明轩现在一定开始不安了。
她正准备离开，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这次的内容更简短：
【AR概念，很有趣。】
苏清晚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怎么会知道？！“星耀”项目细节和她的方案概念，仅限于市场部小范围知晓！
顾景琛……他到底在苏氏埋了多少眼睛？或者说，他的目光，究竟有多少落在了……她身上？
这种被人从暗处窥视的感觉，让她脊背发凉，但同时，一种更加剧烈的、混合着警惕与挑战欲的情绪，悄然升起。
她看着那条短信，这一次，没有选择无视。
她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回复了同样简短的一句话：
【顾总消息灵通，令人佩服。】
发送。
她将手机收回口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波澜。
不管顾景琛是出于什么目的，这场游戏，她奉陪到底。
现在，她需要集中精力，应对明天和那位以苛刻著称的陈总监的会面。
那将是她在苏氏集团，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
她抬头，望向窗外繁华的城市夜景，眼神锐利而坚定。
锋芒已露，再无回头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