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束胸布突然勒得喘不过气。

三年前那个雨夜也是这么闷,

我缩在衣柜里,

看着血从门缝底下漫进来。

现在这些泥浆像极了那天的血,

黏糊糊地往衣服里渗。

远处传来咳嗽声。

周砚白靠在双杠旁,

白大褂被风吹得鼓起。

他手里攥着条毛巾,

月光给金丝眼镜镀了层冷釉。

陆沉舟突然揪住我后领:

"装什么死?"我被拎起来时,

束胸布边缘擦过喉结。

他眼神一暗,

手套猛地掐住我脖子。

"教官!"周砚白快步走来,

毛巾塞进我掌心。

消毒水味冲散了泥腥气,

他指尖擦过我手腕内侧,

那里有颗胭脂痣。

我触电般缩手。

毛巾掉进泥里,

周砚白弯腰去捡,

镜链扫过我膝盖。

月光正好照进他镜片,

我看见他瞳孔骤缩——

他盯着我领口松开的纽扣。

陆沉舟一脚踩住毛巾:

"军医很闲?"他转动手腕,

弹痕在月光下像条蜈蚣。

我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份档案,

弹道分析图上画着同样的疤痕走向。

周砚白直起身,

白大褂下摆沾了泥点。

他推眼镜时,

药柜钥匙在兜里叮当响。

第三格抽屉的锁眼有点锈,

上次我撬开时,

那叠女性解剖图还带着油墨味。

"加训结束。"

陆沉舟突然松开我。

他走前把烟头按在我肩上,

隔着湿透的布料,

烫伤火辣辣地疼。

训练场只剩我一人。

拧衣服时,

束胸布边缘露出半寸。

阴影里传来布料摩擦声,

老刀疤蹲在器材室门口,

手里那件藕荷色裙褂正在滴水。

他粗糙的手指抚过并蒂莲纹样,

突然抬头看我,

喉结上的疤涨得通红。

我转身就走。

医务室灯还亮着,

周砚白在煮针筒。

蒸汽模糊了他的镜片,

他忽然说:"伤口会感染。"

我低头看手心,

不知什么时候抠出了血。

他拉过我的手,

棉签蘸着碘伏,

在伤口画圈。

消毒柜玻璃映出他的侧脸,

他嘴唇在动,

像是无声地念某个名字。

"青......"我猛地抽回手。

他眼镜滑到鼻梁,

露出完整的眉眼。

太像了,

像那个总来给我补课的医学生,

那年他死在去租界的路上,

手里还攥着给我的蝴蝶发卡。

门外传来皮靴声。

陆沉舟拎着马鞭进来,

鞭梢还滴着水。

他目光在我和周砚白之间转了圈,

突然用鞭柄抬起我下巴:"沈青松。"

我后颈汗毛倒竖。

他拇指蹭过我喉结,

那里贴着特制的假皮肤。

周砚白突然打翻酒精灯,

火焰窜起来的瞬间,

陆沉舟的手套松了力道。

"滚回去睡觉。"

陆沉舟甩了甩马鞭,

水珠溅在病历本上。

他走时撞翻了药柜,

第三格抽屉震开条缝,

我看见半张泛黄的婚纱照,

新娘的侧脸和我有七分像。

走廊尽头的灶台闪着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