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的词句飘进我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像冰针一样扎着我的神经。
她在说什么?什么最后一个?补齐什么?
低语声停止了。女人又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欣赏镜子,或者欣赏镜子里的她自己。然后,她缓缓地、近乎虔诚地,对着镜子鞠了一躬。
做完这一切,她像进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门被轻轻带上,锁孔里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咔哒。
我又被锁在了里面。
但这一次,恐惧之外,一种冰冷的愤怒在我心底滋生。
他们知道!家里有人知道这一切!什么阁楼闹白蚁,什么奶奶老糊涂了,全是谎言!他们在掩盖!他们可能…一直都在参与!
那个女人是谁?妈妈?姑姑?甚至是…看起来最懦弱的婶婶?
奶奶警告我,是不是因为她无法反抗家里的其他人?那把钥匙,是她唯一能做的、微不足道的反抗?
我重新打开手电,光柱因为手的颤抖而晃动不休。我必须出去。我必须知道明天晚上会发生什么。我不能像待宰的羔羊一样躺在那张床上等待子时来临!
我的目光落在房间中央那面落地镜上。那个女人对它异常恭敬。这镜子绝对有问题。
我走到镜子前。镜框上的雕花在电筒光下更显诡异,那些缠绕的枝蔓确实像极了痛苦的人形。镜面幽暗,照出我苍白失措的脸。
别让那面镜子照到你睡觉。
奶奶的话在耳边回响。
如果…不是镜子不能照到睡觉的我…而是…睡觉的我,不能看到镜子?
一个荒诞却诱人的念头击中了我。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抓住蒙在旁边画架上的那块脏布,用力扯了下来。然后,我走到镜子前,踮起脚尖,将这块巨大的布奋力抛向镜面。
布幔落下,盖住了大部分镜面。
就在镜面被完全覆盖的前一瞬间,我似乎看到,镜子里我的倒影,嘴角勾起了一抹绝非我自己做出的、诡异至极的微笑。
我吓得倒退几步,差点摔倒。
稳了稳心神,我不再看那镜子。现在,怎么出去?门从外面锁上了。
我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个唯一的光源——楼梯转角那扇积满污垢的小窗上。窗户很小,而且是老式的插销窗,但也许能撞开?
我搬动那个倒地的画架,踩着它摇摇晃晃地够到窗沿。灰尘和死去的虫子簌簌落下。插销早已锈死,我用尽全身力气,徒劳地掰了几下。
只能用砸的了。
我脱下外套,裹住拳头,对准一块玻璃的边角,狠狠砸了下去!
“哐啷!”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阁楼里如同惊雷般炸响!
我顾不上可能被下面的人听到,快速清理掉窗框上的碎玻璃碴,然后手脚并用地从那个狭窄的窗口钻了出去。
外面是冰冷的夜气和倾斜的屋顶。瓦片滑腻。我小心翼翼地从并不高的阁楼屋顶爬下来,跳到后院松软的泥土地上,摔了一跤,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跑。
我不能待在这里。至少今晚不能。
我一路狂奔,冲出老宅的区域,沿着乡间小路拼命地跑,直到肺叶刺痛,再也跑不动为止。我躲进一片废弃的瓜棚里,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