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我开始不自觉地留意关于他的一切。
我知道了他喜欢在休沐日去城西的“观云海”茶楼听书,听的不是才子佳人的风月,而是前朝兴衰的评弹。
我知道了他府上没有侍妾,只有一个严厉的老管家和一群亲兵。
我知道了他虽是武将,却最爱逛琉璃厂的旧书斋,一待就是一下午。
再次相见,是在一个月后,长公主举办的春日宴上。我跟在姐姐身后,依旧是那个不起眼的、随时会咳嗽的病秧子。宴至中途,我感到胸口发闷,便独自一人走到园中的僻静处透气。
“苏三姑娘?”
我回过头,看见沈昭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株梨花树下。他换上了一身藏青色的朝服,更显得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我惊讶于他还记得我。
他走了过来,目光落在我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关切:“你的脸色不大好,是又不舒服了吗?”
我摇了摇头,有些拘谨。
他却像是没看到我的局促,自顾自地说道:“上元节后,我曾去府上拜访过令尊,顺便问了问你的情况。听闻你自幼体弱,尤其畏寒。”
我的心猛地一跳。
“京城气候干燥,入秋后风沙尤烈,对肺腑不好。”他看着满园春色,眼神却飘向了很远的地方,“我曾随军去过江南,那里的水汽丰沛,温润宜人,最是养人。”
那一刻,风拂过梨树,卷起一阵花瓣雨。我看着他被花瓣拂过的英挺侧脸,听着他描绘那个我只在书里读到过的江南,心底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悄悄地生了根,发了芽。
自那以后,我们的交集便多了起来。
他会趁着休沐,用“与令尊探讨棋艺”的名义来府上,然后“偶遇”在花园里散步的我。他会带我出城策马,去京郊的山上,看日落熔金,染红天际。他揽着我,坐在山巅,指着远方连绵的青山与蜿蜒的河流,对我说:“晚萤,你看,我们脚下的这片山河,如此壮丽。护住它,让我身后的千万百姓能安居乐业,是值得的。”
我却不看山河,只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星辰,有家国,也有我小小的倒影。我心想,护住你,也值得。
他知道我身子弱,便不知从哪里寻来了各种暖身的方子,有食补的汤羹,也有安神的药茶。他从不假手于人,总是亲自看着人熬好,再让最信任的亲兵算着时辰送到府上。府里的人都看在眼里,那些曾经视我为无物的下人,也开始对我毕恭毕敬。
姐姐私下里打趣我:“我们家这株没人理会的小幽兰,这是要被镇北将军捧在手心里,移植到将军府去了。”
我红着脸,心里却是蜜糖一样的甜。
那是我一生中最明亮、最温暖的时光。沈昭的出现,像一道光,劈开了我灰暗而沉寂的生命,让我看到了一个全新的、绚丽的世界。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那晚的溪水,没有惊涛骇浪,只有安静而绵长的流淌,一点一滴,渗入骨髓。
他向我父亲提亲的那天,带了足足一百二十抬聘礼,震惊了整个京城。有传言说,圣上对他已心生不满,认为他一个武将,行事太过张扬。
父亲也忧心忡忡地找我谈话,言语间颇多顾虑,担心这门婚事会将苏家卷入朝堂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