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合上册子,风吹起一页纸,她伸手去压。
檐角铜铃响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三日前整理旧物时,曾在夫君的书匣底层,发现一封未寄出的信。
信上没名字,只有一行字:
“三年守诺,雪未化时,我仍在此。”
她当时没在意,以为是哪个旧部的客套话。
现在想来,那字迹锋利如刀,落笔极稳,却不带一丝烟火气。
像雪山上的风。
她指尖在册子边缘轻轻划过,忽然听见外头有人说话。
“静芳斋的雪魄膏,真那么灵?”
是个男人的声音,低而沉,像冬夜里的炭火。
她抬头,看见铺子门口站着个高个男子,玄衣窄袖,腰间没佩刀,只挂着一枚墨玉扣。他没进来,只站在檐下,目光落在柜台上的膏脂盒上。
姜云舒站起身。
她没动,也没应声。
那人也没再问,只抬手,从袖中取出一张药方,轻轻放在柜台上。
纸上写着:“安神香,雪魄二钱,冰麝半钱,另加一味——心静。”
她盯着那张纸。
心静不是香料。
是暗语。
还是试探?
她抬眼,想看清那人的脸。
那人却已转身,一步跨出檐下,走入巷口微光中。
雨水从屋檐滴落,砸在他肩头,又滑下去。
他走得很稳,像一座移动的山。
姜云舒走到柜台前,拿起那张药方。
指尖触到纸背时,发现底下还压着一样东西。
是一枚玉扣。
墨色,边缘刻着细雪纹,和她梦里那枚一模一样。
她猛地抬头。
巷子空了。
只有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湿脚印,正慢慢被雨水冲淡。
她握紧玉扣,指节发白。
门外风穿堂而过,吹起她一缕发丝,贴在唇边。
她没拂开。
姜云舒把那枚玉扣收进了袖袋,没再看第二眼。
她转身回铺子,阿箬已经把柜面擦了一遍,动作利落。
“街上说什么了?”姜云舒问。
阿箬抬眼,“说您夜里焚香,求神赐子。”
姜云舒没笑,也没恼,只点了点头。
她早料到柳含烟不会只送一碗药膳就收手。名声这东西,裂了一道口子,风就能往里钻。昨夜刚有人送来玉扣,今早就有人往她头上扣“求子”的帽子,时机太巧,不是巧合。
她走到柜台前,打开抽屉,取出一盒雪魄膏,轻轻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阿箬低声说:“沈婆子家的丫头今早来买香,听说了流言,扭头就走了。”
“嗯。”姜云舒应了一声,“等她娘病犯了,还会来的。”
她不急。
谣言靠嘴传,也靠人信。她只要让信的人多过信谣的人,就够了。
晌午前,她让阿箬取来一块素木匾,没上漆,也没雕花,就那么一块光板。她研了墨,提笔写下四个字—— 孤芳自赏
笔锋沉稳,力道均匀,没半分迟疑。
阿箬看了眼,眉梢微动,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