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哥!”他声音有些发颤,推开车门跳下来,几步冲到我面前,拳头在我胸口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妈的,可算出来了!我就知道有这天!”
他上下打量着我,看着我这身行头,眼底闪过一丝痛楚,随即被他用力压下,换上更灿烂的笑容:“走走走,上车!兄弟给你接风洗尘,去晦气!咱吃顿好的,再好好泡个澡,把这身……换掉!”他话到嘴边,硬生生把“囚服”两个字咽了回去,伸手用力揽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揉碎。
我被他半推着走向那辆光洁锃亮的奔驰,指尖触及冰凉的车门把手时,动作顿了一下。陈默的热情像一团火,烫得我有些不适。三年高墙,早已把很多东西磨得冰冷坚硬。我微微侧身,避开了他过于亲密的搂抱,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陈默,不急。”
“啊?”陈默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砚哥,你……”
我的目光掠过他,投向马路对面。那里孤零零地矗立着一个老旧的公用电话亭,红色的油漆斑驳剥落,玻璃上蒙着厚厚的灰尘。在这个智能手机普及的时代,它像个被遗忘的史前遗迹。
“借我点零钱。”我朝他伸出手,语气平淡得像在讨一杯水喝。
陈默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混杂着难以置信、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动作有些慌乱地从昂贵的真皮钱包里掏出一把硬币和几张皱巴巴的十元、二十元纸币,一股脑塞进我摊开的手掌。
“砚哥,你这是要……”他声音干涩。
“打个电话。”我攥紧那把带着他体温的零钱,没再多解释,转身径直穿过马路,走向那个破败的电话亭。
电话亭里弥漫着一股尘土和劣质烟草混合的怪味。硬币投入投币口,发出“哐啷”一声脆响,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我拿起那油腻腻的听筒,按下了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一个极其隐秘的、只存在于暗网深处的离岸证券交易平台的接入号码。这个渠道,是当年一个神秘人“老K”作为某种“学费”教给我的保命底牌之一。三年前事发突然,我甚至来不及动用它。
听筒里传来几声单调的电子音,随即转成低沉的等待提示音。我的手指悬停在数字键上方,脑海中飞速掠过这三年在监狱图书馆里啃下的无数本金融著作、经济报告,以及那些被狱友视为废纸的过期财经报纸上零碎的信息片段。
泰隆科技。
一个名字跳了出来。一家在垃圾股堆里沉浮了多年的所谓“科技公司”,主营业务模糊不清,财报一塌糊涂,常年靠着讲一些“元宇宙入口”、“区块链底层革命”之类的故事勉强维持着股价不归零。但就在我入狱前几个月,一份极其隐晦的行业内部报告曾指出,该公司创始人似乎与某个敏感领域有深度合作,只是后来这份报告石沉大海,被淹没在浩如烟海的信息垃圾里。而在上周那份沾了油渍的报纸角落里,我看到一则不起眼的短讯:泰隆科技核心研发团队集体离职。
内忧外患,濒临绝境。但绝境之中,往往蕴含着最剧烈的反弹动能,前提是,有人能精准地引爆那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