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的话,句句都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是啊,阿月和那三幅画,如三座潜伏的火山,不知何时便会喷薄而出,将我焚为灰烬。
我必须尽快处理掉。
“可是…孙七那人,信不过。”
我还是犹豫。
“生意嘛,讲的就是一个信字,你把画给他,他把钱给你,银货两讫,有什么信不过的?”
刘三拍着胸脯:“这样,我帮你牵线,事成之后,你分我一成好处,怎么样?”
我一咬牙,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
当晚,我回到铺子,把今天的事跟阿月说了。
不过,我没提孙七,只说找到了一个愿意出大价钱的主顾。
她听完后,沉默了很久,然后抬起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邃的眼神看着我。
“陈大哥,你…真的要卖掉我爹的画吗?”
我避开她的目光。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阿月,有了钱,你就能离开枫桥县,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你不是想过安稳日子吗?”
她低下头,轻轻抚摸着那个油布包,手指微微颤抖。
“我爹说过,这些画,是他的命,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卖。”
我有些急了。
“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阿月,你想想,那些债主,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只有银子,才能解决一切。”
她抬起头,眼眶红了。
“陈大哥,你是不是嫌我是个累赘?想把我打发走?”
“不是!我怎么会这么想!”
我连忙辩解,心里却一阵发虚。
“我…我只是害怕。”她扑进我怀里,身体微微发抖,“我怕卖了画,就再也见不到我爹了……”
她柔软的身体靠在我怀里,淡淡的发香钻入我的鼻孔。
我那颗早已枯死的心,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圈圈涟漪。
我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别怕,阿月。有我呢。我陈四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但这次,我一定护你周全。”我信誓旦旦地说,连自己都快相信了。
她在我怀里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这一刻,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把画卖个好价钱。
为了她,也为了我自己。
我甚至已经开始幻想,拿到钱之后,带着她离开这里,买个小院子,过上男耕女织的日子。
我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却没有看到,阿月埋在我怀里的脸上,嘴角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的微笑。
6
三天后的一个深夜,刘三带着我,来到了城西一处偏僻的宅院。
这宅院孤零零地立在一片荒地之中,四周没有邻居,只有几棵老槐树,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像鬼魂在低语。
院门紧闭,门上连个门环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
刘三走上前,敲了敲窗户。
窗户“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只眼睛。
“什么人?”一个阴沉的声音问道。
“刘三,带陈四兄弟来见孙七爷。”刘三陪着笑脸。
窗户关上,过了一会儿,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我们侧身挤了进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屋檐下。
他身材瘦削,穿着一身黑色的短打,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鹰隼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