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死前三天,是不是来过这儿?”苏辞开门见山,手指敲了敲桌面,桌面有点粘,大概是之前客人洒的糖水没擦干净。
舫主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算盘珠子掉了两颗,滚到苏辞脚边。“李大人?来过,是来过,就喝了杯茶,没待多久……真的,就一杯茶!”
“喝了杯茶?”苏辞挑眉,身子往前凑了凑,“他一个知县,没事跑到画舫来喝茶?还偏偏是你这‘听竹舫’?你这茶,是加了螺青还是加了银子?”
舫主的额头开始冒汗,刚要开口,就听见跳板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谢临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子,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衫,只是袖口沾了点墨渍——大概是查账时蹭的,还有点糖渣,不知道是哪个小吏的点心蹭上的。
“舫主,”谢临走到桌前,把小本子放在桌上,推到舫主面前,“据《应天府商税册》记载,你这‘听竹舫’,三月缴银一百两,四月一百五十两,五月三百两,三个月翻了三倍。可我问过隔壁‘烟雨舫’的舫主,你这儿的客源,跟去年没差多少啊——你这画,是卖得比金子贵,还是漕帮给你发了‘辛苦费’?”
他顿了顿,指尖点在“三百两”那几个字上,手有点抖——不是怕,是刚才走过来时,被画舫门口的门槛绊了一下,现在腿还麻着。“舫主,你这额外的收入,是卖画赚的?还是……帮人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舫主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苏辞趁机站起来,手按在腰里的铁尺上:“要么说实话,要么我现在搜你的舫底——我听说,漕帮的人总喜欢往秦淮河的舫底藏东西,上次有个漕帮小弟,藏了箱银子,结果被鱼啃了鞋,差点淹死在河里。”
舫主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算盘也扔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说!我说!是漕帮的人让我帮忙放箱子!他们每个月给我五十两,让我别问里面是什么!李大人那天来,就是问我箱子的事,我没敢说,他就走了!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辞和谢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谢临弯腰,把小本子收起来,刚要说话,就看见赵二偷偷从怀里摸出糖人,咬了一口,结果糖人粘在牙上,说话漏风:“舫主,你……你要是说谎,捕头姐姐会用铁尺敲你脑袋的!”
舫主哭得更凶了:“我没说谎!真的没说谎!”
谢临咳了两声,瞪了赵二一眼,赵二赶紧把糖人塞回怀里,不敢再吃了。“那些箱子,现在在哪儿?”
“在舫底的暗格里!”舫主指着画舫的角落,“有个机关,一拉就能打开!我带你去!”
苏辞走过去,按照舫主说的,拉了一下墙上的雕花木板,果然,一个黑漆漆的暗格露了出来。她伸手进去,摸出一个木箱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的竟是掺了泥沙的漕运粮米——米粒发黄,里面混着不少小石子,还有半片鱼鳞,不知道是从哪条鱼身上掉下来的。
“难怪李崇要查漕运账目。”谢临走过来,看着箱子里的粮米,眉头皱得紧紧的,“他发现漕帮掺假,想往上递线索,结果被人杀了。这米,别说人吃了,喂猪猪都嫌牙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