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谢临放下茶杯,语气平淡,“据验尸和绝笔信来看,此案或有他杀嫌疑。”
王知府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拍了下手:“哎呀!还是你们年轻人眼尖!那正好,苏捕头懂实务,谢通判善条理,这案子就交给你们俩了!务必查个水落石出,给江浦县百姓一个交代!”
苏辞挑眉,刚想开口说“我跟他不熟,他连墨都拿不稳”,就见谢临已经点了头:“下官遵命。”
等王知府走了,验尸房里只剩他俩,苏辞才拽了拽谢临的袖子——没拽动,他那长衫料子滑得像泥鳅。“你跟他凑什么热闹?这案子一看就有猫腻,王知府说不定早知道什么。”
谢临正低头收拾他的小盒子,把那支总滴墨的狼毫笔裹了三层绢布,听见这话,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苏捕头,查案要讲证据,光靠‘一看’可不行。况且,王大人把咱俩绑一起,正好,你去跑现场,我去查账目,双管齐下。”
“查账目?”苏辞嗤笑一声,从腰里摸出那把磨得发亮的铁尺,在手里转了个圈,“李崇死在江浦,你不去江浦找线索,蹲在府衙翻账本,能翻出凶手来?难不成凶手会在账本上写‘我杀了李崇’?”
谢临没反驳,只是把小盒子揣进怀里,转身往外走:“下午卯时,府衙档案室见。苏捕头别忘了,带块干净的帕子,档案室的账本,可经不起你那沾着包子渣的帕子蹭——上次你蹭过的那本漕运账,现在还留着个油印子呢。”
苏辞看着他的背影,捏了捏手里的铁尺,心里把这酸秀才骂了三遍——骂归骂,下午卯时,她还是准时出现在了档案室门口,手里攥着块新洗的粗布帕子,兜里还揣了个刚买的咸包子,特意挑了个没多少油的。
档案室里堆着一排排书架,上面摆满了泛黄的账本和公文,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能看见空气中飘着的灰尘。谢临已经到了,正站在书架前翻找,月白长衫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灰,他皱了皱眉,从兜里摸出块丝绸帕子,弯腰擦了擦下摆,擦完还嫌帕子脏,塞进了苏辞手里:“苏捕头,劳烦丢了,别扔在书架旁边,怕沾灰。”
苏辞:“……” 她默默把帕子塞进自己兜里——回头给赵二擦脸,这小子总用袖子擦鼻涕。
走过去把包子往嘴里一塞,含糊不清地问:“找着什么了?”
谢临直起身,手里拿着一卷漕运账目,眉头皱得更紧:“李崇死前半个月,递了份江浦县漕运仓储的账目给府衙,你看这里。”他指着其中一页,上面写着“芦苇滩仓储,米五千石”,但“五千石”那几个字写得格外淡,像是故意描了好几遍,“你见过谁家存粮存芦苇滩?那地方下雨就积水,米放三天就能长出芽来,芽还没长出来,先被泥鳅啃了。”
苏辞凑过去看,嘴里的包子渣差点掉在账本上,谢临赶紧把账本往旁边挪了挪,动作快得像护着自家宝贝瓷瓶。“这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是他笔没水了,蘸墨时手抖了。”
“笔没水?”谢临失笑,从怀里摸出自己的小盒子,拿出那张记验尸细节的宣纸——上面还留着那只“小黑猫”,“你看他写的绝笔信,墨色均匀,怎么到了账目上就笔没水了?再者,芦苇滩那地方,连个像样的仓库都没有,五千石米,堆都堆不下,总不能堆在芦苇丛里喂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