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开椅子坐下，开了桌上那盏光线特集中的台灯。
灯光一打，把他手心里那两片碎缂丝的经纬线照得清清楚楚。那撕裂的口子，毛毛糙糙的，看着就揪心。
陈默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来，那眼神就跟要上手术台的主刀大夫似的，专注得吓人。他拿起个小镊子，手指稳得一批，开始一点点地把纠缠在一起的丝线轻轻分开，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再多用一分力就把这老物件彻底弄坏了。
这活儿，耗神，费眼。
他就那么坐着，低着头，台灯的光圈把他罩在里头，外头的天光慢慢变暗，他好像都没察觉。
时间滴答滴答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放在旁边的那个老款智能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嗡地震了一声。
陈默手里的动作没停，只是眼皮抬了一下，瞥了一眼屏幕。
是条短信，来自一个没存名字的号码。
短信内容就一行字：“资料已发邮箱。鹏程文化，税务问题很大，虚增成本，隐匿收入，关联交易可疑。张鹏个人，私生活混乱，有多次债务纠纷史。”
陈默看完，脸上还是没啥表情，只是手指在鼠标板上点了一下，打开了电脑桌面上的邮箱软件。
一封新邮件，附件是个压缩包。
他也没急着下载，继续低头弄他手里的缂丝。那小心翼翼的劲儿，跟刚才电话里那个让人“重点查”的冰冷声音，简直判若两人。
又过了好一阵子，他总算把两片碎缂丝初步整理好，暂时固定在一块小木板上。剩下的修复是个大工程，急不来。
他这才点开那封邮件，下载附件，解压缩。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件、表格、甚至还有几张不太清晰的私人照片。陈默滑动着鼠标滚轮，一目十行地看着，速度飞快。
看到某个数字时，他嘴角又扯起那么一丝冷笑。
“还挺能作。”他低声嘟囔了一句。
正好电脑右下角的新闻弹窗蹦出来一条本地消息：“网红‘鹏哥’携手资本，打造‘国潮新生代’大赛，旨在发掘创新非遗产品，优胜者将获得巨额投资及非遗街推广资源……”
新闻配图是张鹏那张意气风发的脸，正在某个发布会上吹牛逼。
陈默点开新闻，快速浏览了一遍。
大赛评委名单：清一色的网红、所谓“潮流投资人”，还有一个听起来挺唬人但压根没听过的“国际艺术机构代表”。
比赛场地：就设在非遗街中心的广场上，搞现场直播。
陈默看着屏幕，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关掉新闻网页，又看了一眼邮箱里那些关于张鹏公司税务问题的文件。
一个计划，在他脑子里慢慢成了型。
舞台都给你搭好了，灯也给你打亮了。
你不是爱演吗？
行。
那就让你在自个儿搭的台上，演最后一出戏。
演砸了的那种。
他拿起手机，又拨了个号。
这次电话响了好几声才通，对面是个有点苍老但挺利索的声音：“喂？小默？稀奇啊，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
“刘叔，”陈默语气缓和了不少，“有个事儿，想请您帮个忙。”
“哎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有你开口求帮忙的时候？说，啥事？是不是又淘到好东西钱不够了？叔给你打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