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的催款电话天天打,员工们也开始闹情绪,有人要工资,有人要辞职。林晚把大平层挂出去卖,价格一降再降,最后比市场价低了两百万才成交。她又卖掉了车子、翡翠手镯,还有母亲留下的那套红木家具——那是母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要好好留着”的东西,她卖的时候,眼泪砸在红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钱还是不够。她跟亲戚朋友借,以前围着她转的人,要么说“最近手头紧”,要么干脆不接电话。只有她大学时的闺蜜李娟,给她转了十万块,还跟她说“晚晚,别硬撑,不行就来找我”。林晚拿着那笔钱,在电话里哭了很久,她才明白,以前所谓的“人脉”,不过是依附在她财富上的泡沫,一戳就破。
搬离大平层那天,苏晓从国外回来,看着空荡荡的房子,红着眼眶问她:“妈,我们以后怎么办啊?”林晚抱着女儿,强忍着眼泪说:“没事,妈还在,咱们会好起来的。”可她心里知道,“好起来”这三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有多难。
她们租了个老小区的一楼,四十多平,墙皮都翘了,厨房的水龙头还漏水,晚上能听见老鼠在天花板上跑。林晚找了块塑料布把漏水的地方接着,又买了老鼠药放在角落。苏晓以前住惯了大房间,现在只能睡客厅的沙发床,晚上写作业,只能在餐桌上搭个小桌子。有次苏晓跟她说“妈,我想喝以前家里的那种牛奶”,林晚没说话,第二天去超市,在牛奶区转了半天,最后买了最便宜的袋装奶。
为了赚钱,林晚开始找工作。她今年四十八岁,以前是老板,没给人打过工,简历递出去,要么石沉大海,要么面试的时候被HR问得哑口无言。有次去一家外贸公司面试,HR看着她的简历,皱着眉说:“林女士,您以前是老板,我们这儿招的是普通职员,您能适应吗?而且您这年龄,可能跟年轻人合不来。”
林晚攥着简历,手指把纸边都捏皱了。她想说“我能适应”,想说“我什么都能做”,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走出公司的时候,外面下着雨,她没带伞,只能在路边的屋檐下躲着,看着来往的行人和车辆,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被世界抛弃的人。
后来她又找了些零工,在餐馆洗过碗,在超市理过货,还发过传单。洗碗的时候,洗洁精把她的手泡得发白,指关节皱巴巴的,以前涂着护手霜的手,现在到处是小伤口。发传单的时候,有人接过传单就扔在地上,有人甚至会绕着她走,像躲什么脏东西一样。
有次她在超市理货,突然听见有人喊“林总”。她回头一看,是以前公司的下属张薇,现在穿着超市的工作服,胸前别着工牌。张薇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语气有点复杂:“林总,您怎么在这儿?”
林晚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货架上的方便面:“我……我来买点东西。”
张薇没戳破她,只是叹了口气:“林总,以前您对我挺好的,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跟我说。”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个苹果,塞到林晚手里:“这个给您,刚从仓库拿的,挺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