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蹲下,泥水溅裤腿,也不管。

“德贵放话,今夜要烧你稻垛。”

我愣了半秒,笑了。

“好啊。”

三大爷一愣:“你还笑?”

“笑他蠢。”我冷笑,“烧我田,正好让我抓现行。”

三大爷皱眉:“你……设局?”

我咧嘴,露出白牙:“不是设局,是请君入瓮。”

6

雨,砸下来了。

雨幕里,忽然有火把晃动。

影影绰绰,往渠口方向去。

我眯眼,狗东西,果然先下手了!

我抄起锄头,冲进雨里。

泥水溅到裤腰,像无数冷手往衣里钻。

可我浑身滚烫,血在烧。

渠口,灯火通明。

赵德贵披着蓑衣,左手缠白布,渗出血色。

右手举着铁锹,正指挥几个壮汉堵缺口。

“快!把口子再挖深!陆家的田,一滴都别给!”

王秀娥也在,举伞,给他擦雨水。

那动作,腻歪得像新婚小媳妇。

我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像狼。

“挖我水?问过我了吗!”

众人回头。

火光下,我脸是泥,眼是血,活脱脱地狱爬出的恶鬼。

赵德贵下意识后退,踩到水里,“扑通”溅个大马趴。

王秀娥尖叫,伞被风卷跑。

我抡圆锄头,对着堵水沙包,狠狠一钩。

“哗啦!”

沙包裂,河水喷,像挣脱锁链的龙,直扑我田。

“陆明远你疯了!”赵德贵爬起,铁锹冲我劈来。

我侧身,锹头擦着耳朵过去,带起一阵风。

反手一锄,勾住他脚踝。

“咔嚓!”

人仰马翻,泥水翻天。

他左手本就断指,这一摔,白布全红,疼得满地打滚,嚎得像过年猪。

壮汉们围上来。

我抡锄头,水花四溅,指谁,谁退。

“来啊!不怕断指的,上!”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月前,他们亲眼看我让族长吃瘪;半个月前,他们亲眼见赵德贵手指滚地。

狠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我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王秀娥突然扑过来,抱住我腿。

“明远!你再闹,我告族长!让你赔得倾家荡产!”

我低头,看她那张被雨水泡花的脸,笑得阴冷。

“告?行,先赔我十八石。”

她噎住。

我抬腿,一脚踹开她,“扑通”坐水里,灌了满嘴泥。

“雨大,别呛死。”

我转身,抡锄,“咚咚咚”连砸三下。

渠口扩大,河水狂奔,冲得稻茬东倒西歪。

可我知道,根会抓住水,也会抓住泥。

明年,它们会抽穗,会灌浆,会压弯枝头。

而赵德贵,只能站在干岸上,看我一粒一粒收走他的命。

远处,忽然传来铜锣。

“当当当”

族长带着几十号人,举火把,踏泥水,气势汹汹奔来。

“陆明远!又闹事!”

我拄锄而立,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淌,像一条小瀑布。

“族长,我浇田,算哪门子闹事?”

“分水日未到!你私挖渠口,按规矩”

“规矩?”我打断他,声音比雨还冷,“规矩就是让他们堵我水,让我稻子活活渴死?”

族长噎住,胡子直颤。

我抬手,指向赵德贵。

“此人,昨夜放火未遂,今日又断我水源,按族规,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