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样本。顾昭桢觉得这个词,比任何辱骂都更让他感到寒冷。他和他母亲的性命,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实验里,等待观察结果的白鼠。

“如果我不选呢?”顾昭桢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哦,那很遗憾。”白立轻描淡写地说,“那就意味着您放弃了选择权。那么,按照游戏规则,视为您选择了B。”

空气仿佛凝固了。顾昭桢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明白了,这个魔鬼,根本没给他留下任何退路。不选择,就是选择。沉默,就是默许。

他看着白立那张斯文的脸,忽然有一种掀翻桌子,将那张脸砸烂的冲动。但他不能。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他试图从白立的言谈举止中,找到一丝破绽。

“你调查过我。”顾昭使是陈述句。

“当然。”白立大方承认,“顾昭桢,三十六岁,古物修复师,未婚。父亲顾年,三年前死于心肌梗塞。母亲何袖,六十二岁,原苏绣厂一级绣工,现患有严重白内障。您有一笔七十八万的银行贷款,下个月到期。您母亲的眼疾,最佳治疗方案在美国,费用大概在一百五十万左右。您手头正在修复的青铜鼎,是您翻身的唯一希望,但您遇到了瓶颈。”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顾昭桢的血肉里。他引以为傲的平静生活,在对方面前,是完全透明的。

“所以,你认为,钱对我来说,比我母亲更重要?”

“不,我从不做预设。”白立微笑,“我只提供可能性。一千万,可以解决您所有的困境,还能让您下半生衣食无忧,甚至可以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开一间属于您自己的、顶级的修复工作室。而您的母亲,恕我直言,她年事已高,疾病缠身,对于您的人生而言,更多的是一份责任,或者说,负担。”

“闭嘴!”顾昭桢终于无法忍受,低吼出声。

白立却不以为意,他站起身,走到那张“九霄环佩”前,伸出手指,轻轻拨了一下琴弦。一声沉闷的、喑哑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没有丝毫韵味,像一声临终的叹息。

“你看,再好的琴,无人弹奏,也只是一截木头。”他回过头,看着顾昭桢,“顾先生,时间不多了。我很有耐心,但我的下属们,可能没那么好的脾气。”

他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顾昭桢颓然坐倒在椅子上。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对方不是一个冲动的绑匪,他是一个精密、冷酷的布局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他逼到那个唯一的、他亲口说出的选择上。

他看着桌上那张古琴,父亲临终前,曾抚摸着这张琴对他说:“昭桢,咱们修东西的人,修的是物,守的是心。物有价,心无价。无论什么时候,都别把自己的心,搁在秤上称。”

父亲,可如今,有人拿着一把刀,架在我母亲的脖子上,逼我去称自己的心。

他闭上眼,脑海里一片混乱。突然,一个细节闪过他的脑海。

白立。他说他叫白立。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他猛地睁开眼,冲到里屋的书架前,开始疯狂地翻找。那里堆放着父亲留下的所有旧物,日记、信件、工作笔记……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答案,或许就藏在这些泛黄的纸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