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物修复师顾昭桢,一生与残缺和光阴打交道。
他相信万物皆有其价,唯独人心与记忆,是无法称量的孤品。
直到那个身着白衣的男人,如同一道精准的手术刀,切开了他平静的生活。
男人在他古色古香的“稽古斋”里,沏上一壶上好的普洱,然后提出一个游戏:
一千万,与他的亲生母亲,二选其一。
他选中的,将安然无恙;他放弃的,将在二十四小时内,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道德困境,而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围猎。
猎物是顾昭桢的灵魂,猎场是他半生都未曾真正审视过的、与母亲之间那段被岁月尘封的过往。
当修复古物的手,第一次要去度量亲情的斤两,顾昭桢才发现,最需要修复的,不是那些瓶罐书画,而是藏在记忆深处,一段被遗忘的、沾染着血与泪的旧事。
这是一个关于选择、救赎,以及用生命去“称量”一个人的价值的故事。
1
稽古斋的午后,时间是停滞的。空气里浮动着老榆木、生漆和旧纸混合的气味,像一剂安神的汤药。
顾昭桢正用一支狼毫小楷笔,给一幅明代山水画上破损的皴法补线。
他的手很稳,呼吸与笔锋的起落合为一体,心无旁骛。
这间临街的老铺子,是他从父亲手里接过的,三代人,修的都是别人的旧梦。
门上的铜铃“叮当”一声轻响,打断了满室的静谧。
顾昭桢没有抬头,只平淡地应了一声:“门没锁,自己进来。东西放桌上,规矩您知道。”
来人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顾昭桢以为是常来送东西的伙计,直到一股清冽的、带着雪后松针气息的香气,取代了屋里的陈旧味道。他这才抬起眼。
一个男人站在他对面,穿着一身熨帖的白色西装,纤尘不染,与这屋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男人年纪莫约四十,面容清俊,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不修新东西。”顾昭桢放下笔,语气依旧平淡。
他的目光扫过男人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表盘在斜射入屋的光线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我不是来修东西的,”男人微笑,声音温润,像上好的和田玉,
“我叫白立。顾先生,我来,是想请您做一道选择题。”
顾昭真眉头微蹙。他不喜欢这种故弄玄虚的腔调。
他拿起一块鹿皮,开始擦拭手边的工具,这是送客的信号。
白立却自顾自地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熟稔地提起桌上的紫砂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那套茶具是顾昭桢的心爱之物,清代顾景舟的仿品,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常用。
“顾先生,别急。”白立呷了一口茶,赞许地点点头,“好茶。人生就如这茶,总要做些取舍。”
他将一个黑色的皮箱放到桌上,推到顾昭桢面前。箱子发出沉闷的“嗒”一声,锁扣弹开。里面不是什么古玩,而是一沓沓崭新的、用银行封条捆扎好的红色钞票。满满一箱。
“这里是一千万。”白立的语气,像是在介绍一幅不甚起眼的画,“现金。”
顾昭桢的目光从钱上移开,重新落回白立的脸上。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有附庸风雅的富商,也有真正懂行的藏家,但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的眼神里没有欲望,没有炫耀,只有一种近乎解剖般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