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上的价格刺眼。四位数。五位数。
我的旧衣服挤在角落。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几件T恤。像误入奢侈品店的流浪汉。
我取下那件牛仔外套。套在身上。久违的、粗糙的触感裹住皮肤。带着一点樟脑丸的味道。
不合身了。肩膀有点紧。这三年被养得太好。
手机又响。坚持不懈。
我拿起来。不是顾淮。是个陌生本地号码。
"喂?"
"苏晚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迟疑。"我是秦屿。大学班长。还记得吗?"
秦屿。记忆角落里翻出这个名字。计算机系学霸。戴黑框眼镜。话不多。
"班长?"我有点意外。"有事?"
"是这样..."他顿了顿,"我们班搞了个小型校友会。后天晚上。你有空来吗?就在学校旁边那家'时光'咖啡馆。"
校友会?
我几乎忘了自己还有个身份。苏晚。美术学院毕业。会画几笔画。曾经梦想开个人画展。
这三年。我是顾淮的影子。林薇的赝品。
"...我可能没时间。"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来吧苏晚。"秦屿语气真诚,"好久没见了。大家都挺想你的。特别是老周。他念叨你好几次了。"
老周是我们系主任。倔老头。总骂我浪费天赋。说我画的商业插画没灵魂。
心口某个地方被轻轻撞了一下。
"...好。"我听见自己说。"地址发我。"
挂掉电话。秦屿的微信很快过来。一个定位。还有一句。
【秦屿】:穿舒服点。别有压力。
我看着那句话。又低头看看身上这件昂贵的羊绒衫。像套着一层华丽的枷锁。
第二天上午。张助理准时按响门铃。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制服的专业打包人员。面无表情。效率极高。顾淮的西装。手表。雪茄。 洗漱用品。一样样被分门别类装进印着奢侈品LOGO的收纳箱。
"苏小姐。"张助理递给我一份清单。"顾先生的所有私人物品都已清点完毕。请您确认签字。"
我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品牌和编号。像在点算博物馆藏品。
"都在这儿了?"我问。
"是的。"张助理推了推眼镜。"顾先生特别交代。属于他的物品。一件不留。"
"好。"我接过笔。在末尾签下名字。苏晚。用力有点重。笔尖划破了纸。
张助理收好清单。公事公办。"公寓下季度租金顾先生已预付。您可以住到租约结束。"
他带着人和箱子离开。房门关上。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满屋子不属于我的昂贵家具。
真安静。
我走到空了一大半的衣帽间。属于顾淮的那半边彻底空了。我的衣服孤零零挂在另一边。像个笑话。
视线落在角落那个落灰的旧画架上。蒙着防尘布。是我搬进来时唯一坚持带来的东西。
顾淮当时皱了下眉。但还是同意了。"放储藏室吧。"他说。
我把它塞进了衣帽间最深的角落。再也没打开过。
现在。我走过去。扯下防尘布。灰尘在光线里飞舞。
画架很旧了。 木头纹理清晰。上面还夹着一幅未完成的素描。画的是窗外的梧桐树。笔触笨拙。但生机勃勃。
右下角签着日期。三年前。遇见顾淮之前。
指尖拂过粗糙的画纸。某种沉寂很久的东西。在胸腔里轻轻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