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去了商场。
不是买包。不是买衣服。是买颜料。画纸。画笔。
导购小姐热情推荐进口水彩。"新到的温莎牛顿艺术家级。颜色最正..."
"不用。"我指着角落打折的国产马利牌。"这个。24色。来两盒。"
"画纸要阿诗吗？300克纯棉..."
"最便宜那种素描本。厚的。来五本。"
提着沉甸甸的购物袋出来。塑料袋勒得手指发红。心里却有种奇异的踏实。
经过一家理发店。巨大的玻璃橱窗映出我的影子。黑长直发。柔顺地垂在肩头。林薇的标志发型。
我推门进去。
"小姐想怎么剪？"发型师Tony撩起我一缕头发。"发质真好。烫个波浪？最近流行..."
"剪短。"我看着镜子里那张酷似林薇的脸。"越短越好。"
剪刀的咔嚓声在耳边响起。黑色的发丝纷纷坠落。堆在白色的围布上。
镜子里的人。轮廓逐渐清晰。露出原本的、被长发遮掩的、略显倔强的下巴线条。
最后一点林薇的影子。被剪掉了。
校友会那天傍晚。我穿着那件洗白的牛仔外套。背着塞满画具的旧帆布包。推开"时光"咖啡馆的门。
铃铛清脆一响。
烟雾和咖啡香混在一起。熟悉又陌生。角落里几张拼起来的桌子围了十几个人。都是熟悉又有点陌生的面孔。
"苏晚！"秦屿第一个站起来招手。他变化不大。只是眼镜换成了无框的。"这边！"
我走过去。脚步有点迟疑。
"哇！苏晚！"一个圆脸女生惊呼。"差点没认出你！短发太帅了吧！"
"就是！以前长发及腰的文艺女神呢？"另一个男生打趣。
"这样好。"老周的声音插进来。他头发白了不少。精神矍铄。端着咖啡杯打量我。"清爽。有劲儿。像个画画的样儿！"
他拍拍身边的空位。"坐这儿！听说你现在搞艺术投资？"
我僵了一下。含糊地嗯了一声。在顾淮身边那几年。对外名片印的是"艺术顾问"。一个光鲜的空壳子。
服务生端来咖啡。焦苦的香气拉回我的思绪。
"...别提了！我那个小破工作室。快揭不开锅了！"坐对面的眼镜男陈朗哀嚎。他是做独立游戏的。"现在手游市场太卷了..."
"要不转行做外包？"有人提议。"来钱快。"
"那点钱还不够买代码的！"陈朗灌了一大口啤酒。"缺个靠谱的原画师。风格要对味儿。预算还低..."
他突然看向我。眼睛一亮。"苏晚！你路子广！认识便宜又好的画手不？"
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捏着温热的咖啡杯。指尖发烫。那三年。顾淮的名字就是通行证。我只需要动动嘴皮。大把资源送上门。
现在呢？
"我..."喉咙有点紧。"我自己试试？"
桌上安静了一瞬。
"你？"陈朗有点惊讶。"你不是早不画画了吗？"
老周哼了一声。"她画笔都没撂下过！当年我骂得最狠的那个！灵气有！就是懒！"
"试试呗！"秦屿打圆场。"苏晚当年的人物速写可是一绝！陈朗你要什么风格？"
"武侠！带点水墨感！"陈朗立刻来了精神。"角色设定我发你！预算不高啊...一个角色五百..."
"行。"我放下咖啡杯。手心有点汗。"先试一张。不满意不收钱。"
"够意思！"陈朗立刻掏出手机加我微信。把设定图发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