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洁白婚纱的身影。
我的目光移向那个新娘。
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绞碎。我的呼吸停了,心脏也忘了跳。那个女人——
她微微低着头,双手挽着亚瑟的手臂,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那眉眼,那鼻梁,那嘴唇的弧度……甚至她抬眼看向我时,那双眼睛里瞬间掠过的、我无比熟悉的神采——
和我一模一样。
不。是和我镜子里的倒影,分毫不差。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铁手,攥紧了我的内脏,狠狠拧搅。我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大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亚瑟的笑容加深了,他温柔地拍了拍新娘的手背,目光却像钉子一样钉在我脸上。
“你来了,艾伦。”他的声音轻快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来,见见我的艾米丽。你们长得真像,是不是?”
新娘,那个“艾米丽”,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那笑容完美地复制了我每次强装镇定时的弧度。
世界寂静无声,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响动,一下下,敲打在我彻底崩坏的神经上。父母站在一旁,微笑着,注视着这一幕,仿佛这是世间最温馨团圆的图景。
我看着亚瑟的眼睛,那双十年前被疯狂点燃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
然后,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裂、嘶哑、陌生得不像我自己:
“……哥哥。”
2
药瓶从我僵直的手指间滑落,滚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一路滚进壁炉投下的阴影里。
我死死盯着那个新娘——艾米丽。她的眼睛,她的鼻尖,她微微抿起的嘴角,甚至她耳垂上那颗我从小就觉得是瑕疵的小痣。每一个细节都在尖叫着“不可能”。那不是相似,那是复刻。是镜中倒影走出了玻璃,披上了婚纱。
母亲走过来,脚步轻快,带着那股我记忆里黄油饼干和淡淡薰衣草香的混合气息。她温热的手握住我冰凉僵硬的手指,语气里带着嗔怪,却柔软得可怕:“傻孩子,怎么高兴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亚瑟,快给你妹妹倒杯水。”
高兴?
我的胃袋在抽搐,一股酸液涌上喉咙。我想尖叫,想推开这双温暖得恐怖的手,想砸碎眼前这完美到令人作呕的虚假画面。
父亲也走了过来,站在母亲身边,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熟悉得让我心脏骤缩。“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今天是个好日子,双喜临门。”他笑着,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那么真实。
亚瑟松开了艾米丽的手,走向餐厅那边的玻璃水壶。他的姿态从容不迫,甚至带着一种主人般的闲适。艾米丽——我的镜像——则微微垂下头,脸颊泛起红晕,一副羞涩新娘的模样。可她抬眼瞥向我的那一瞬间,目光里没有任何新嫁娘该有的慌乱或喜悦,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探究。
他们都在演戏。排练一场精心策划的、荒诞绝伦的戏剧。
而我,是舞台上唯一不知情的演员,也是唯一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