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皇上近日正为边境战事烦忧,若得知娘娘因这点小事动气,伤了龙体,怕是也会心疼。再者,贱婢这条命,在娘娘眼里,与蝼蚁无异。娘娘若真想处置贱婢,何必脏了自己的手?不如把贱婢交给内务府,任凭发落,也显得娘娘仁慈大度。”

这番话,既捧了婉妃,又点明了利害。她知道,婉妃虽然恨她,但也不敢真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一个可能被皇帝记住的宫女打死。传出去,只会显得婉妃善妒狠毒,惹皇帝不快。

婉妃果然愣住了。她看着伶仃那张流着血的脸,又看了看周围太监宫女们探究的眼神,心里的火气憋得难受,却又发作不出来。

“你倒是牙尖嘴利。” 婉妃咬牙道,“既然你说自己是蝼蚁,那本宫就成全你。来人,把她拖去浣衣局,让她好好‘洗洗’自己的嘴!”

浣衣局是宫里最苦最累的地方,冬天洗冷水,夏天蒸热气,多少宫女在那里熬坏了身子,无声无息地死去。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伶仃再次磕头:“谢婉妃娘娘恩典。”

被两个太监拖走的时候,伶仃没有回头。她的后背挺得笔直,仿佛不是走向地狱,而是走向新生。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在这深宫里,想活下去,想往上爬,就必须比别人更狠,更能忍,更会算计。

她的优点,从这一刻起,将成为她最锋利的武器。

浣衣局的日子,比伶仃想象的还要难熬。

六月的天,像个大蒸笼。几十口大缸里泡着待洗的衣物,散发着汗味和皂角混合的酸腐气息。伶仃和其他宫女一样,挽着袖子,泡在冰冷刺骨的井水里,用力捶打着厚重的衣物。

井水寒气逼人,没过多久,她的手就冻得通红,失去了知觉。但她不敢停,管事嬷嬷的鞭子像眼睛一样盯着每个人,稍有懈怠,就是一鞭下去。

额头上的伤还没好,被汗水浸得生疼,隐隐有些发炎。她每天只能分到半个冷馒头,饿得眼冒金星。

同屋的宫女大多麻木不仁,要么互相倾轧,要么默默忍受。伶仃却不一样,她一边拼命干活,一边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她知道,浣衣局虽然苦,但也并非没有机会。皇帝偶尔会路过附近的御花园,有时会在园子里的凉亭里歇脚,喝杯茶。而浣衣局,负责清洗御花园附近宫殿的部分衣物,偶尔会有机会远远看到皇帝的仪仗。

她要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再次引起皇帝注意的机会。

这个机会,在半个月后悄然而至。

那天下午,天气异常闷热,乌云密布,像是要下大雨。伶仃正在院子里晾晒刚洗好的龙袍 —— 这是她费了好大劲,才从管事嬷嬷那里抢来的活计。洗龙袍虽然责任重大,稍有不慎就是死罪,但也意味着,有机会接触到更上层的人。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太监的高喊:“皇上驾到 ——”

伶仃的心猛地一跳。她抬头望去,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正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来,离浣衣局的院子不远。

皇帝身边跟着的,似乎是几位大臣,看样子是刚议完事,出来透气。

伶仃深吸一口气,迅速做出了决定。

她故意脚下一滑,手里的木盆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盆里的水溅了出来,正好洒在了从旁边经过的一个小太监的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