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市一院门口停下时,雨丝还黏在车窗上。林微攥着口袋里皱巴巴的纸巾,手指因为紧张而泛白。她冲进门诊大厅,直奔导诊台,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请问……你们昨天有没有收一个叫陈屿的病人?二十多岁,很高,手指上可能沾着颜料……”
导诊台的护士低头查了会儿电脑,抬头时眼神带着歉意:“抱歉,昨天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住院登记。你确定是市一院吗?或者是不是急诊观察后转院了?”
“转院?”林微的心沉了沉,“那……那急诊记录能查吗?”
“急诊信息需要本人或家属凭身份证查询。”护士的声音软了些,“你是他家属吗?”
林微的喉咙哽了一下。她不是。她连陈屿的家人是谁、住在哪里都不知道。这两年住在对门,陈屿从不提家里的事,她也从没想过要问——她总觉得,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聊起彼此的过去。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门诊大厅,雨又大了些,打在伞面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医院门口的宣传栏贴着防癌科普海报,林微的目光突然定在“胃癌”两个字上,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她想起陈屿走前说“去外地谈合作”时躲闪的眼神,想起他指尖泛白的诊断书(她后来才意识到,那天他攥在手里的纸,边角露出来的字迹像“诊断书”),想起阿婆说“他被抬上救护车时脸色白得吓人”……这些碎片拼在一起,让她连呼吸都觉得疼。
她沿着医院门口的马路慢慢走,雨水溅湿了裤脚也没察觉。路过一家文具店时,她突然停下脚步——橱窗里摆着一沓浅蓝色的信纸,跟陈屿画架旁常用的那种一模一样。
陈屿的画架上总压着几张信纸,有时他画累了,会坐在小桌旁写些什么,见她进来就赶紧折起来塞进抽屉。林微问过他是不是在写情书,他当时笑着摇头,说“只是随便记点东西”。现在想来,那些没写完的信纸,或许藏着他没说出口的话。
林微走进文具店,买了一沓跟陈屿同款的信纸和一支钢笔。走出店门时,她突然有了个念头:她要把想对陈屿说的话写下来,等找到他,念给他听。
回到小巷时,雨终于停了。巷尾的“陈记糖糕”已经开门,老板正在门口支摊子,看到林微,隔着雨雾喊:“小林,今天还买芝麻馅的?”
林微脚步顿了顿,眼眶突然热了。她走过去,声音带着点颤抖:“老板,要两块,一块芝麻馅,一块豆沙馅。”
“好嘞!”老板熟练地用油纸袋包好,递过来,“昨天那个小伙子没跟你一起来啊?他每天都来买两块,说芝麻馅是给朋友带的。”
“朋友”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林微心上。她接过糖糕,付了钱,转身往回走。油纸袋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可身边却没有那个会跟她分享豆沙馅的人了。
回到屋里,林微把糖糕放在桌上,摊开浅蓝色的信纸。钢笔尖落在纸上,她却迟迟写不出一个字——想说的话太多,从第一次见面时他举着伞站在雨里,到每天窗台上的温牛奶,再到他画里那个穿蓝色连衣裙的女孩,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落下一句:“陈屿,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