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深右浅……”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货舱里回荡,“凶手是左撇子?或者……是跪姿?”她的指尖轻轻触碰着断裂的喉骨,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突然,她的指尖顿住了。
在喉骨裂口的深处,嵌着一小片极其细微的、青绿色的碎屑!在昏黄的灯光下,那碎屑闪烁着与屏风瓷釉一模一样的幽冷光泽!
“屏风瓷釉……”沈棠的眉头紧紧锁起。她立刻抬头,目光如电,射向顾汀,“顾先生,请将你的袖口伸过来。”
顾汀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血色尽失。袖口!他方才在底舱速写时,袖口确实蹭到了船壁上堆积的青绿颜料粉末!他以为那只是普通的灰尘!
“沈提刑,这……”顾汀的声音有些干涩。
沈棠的眼神锐利如刀,没有丝毫通融的余地:“现在,立刻。”
顾汀知道躲不过。他缓缓抬起右手,将那靛蓝布条潦草绑着的袖口,伸到了灯光下。昏黄的光线下,袖口边缘,几粒细微的、青绿色的粉末清晰可见,与沈棠刚刚从死者喉骨中取出的碎屑,色泽、质地别无二致!
货舱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焦油灯的火苗似乎都停滞了跳动。
顾汀成了唯一被证实接触过屏风瓷釉的外人!在密室之中,在死者紧握瓷釉的情况下,这几乎等同于铁证!
沈棠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几粒青绿粉末,又缓缓移到顾汀惨白的脸上。她看到他眼中瞬间涌起的惊恐、绝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袖口那洗不掉的骨粉,父亲被流放时的冰冷画面再次冲击脑海。
她知道,只要她现在开口,将这“证据”公之于众,顾汀必死无疑。而她,沈棠,将完成一次完美的“破案”,避免屠舱之祸,甚至可能因此得到权相的“赏识”。
但她的心,却在剧烈地翻腾。她想起顾汀在底舱专注作画的侧影,想起他眼中那抹琥珀色的、仿佛能看透世间虚妄的光。她想起父亲临终前那双不甘的眼睛,想起“真相即公义”的祖训。
五更的倒计时,如同丧钟,在她耳边敲响。
沈棠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深处那丝挣扎已尽数敛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她转过身,面向货舱门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舱壁,传到外面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耳中:
“初步验看,死者创口左深右浅,喉骨嵌有异物,疑似屏风瓷釉碎片。至于袖口青绿……”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顾汀,又迅速移开,仿佛只是随意提及,“应是新娘生前自己打翻颜料,沾染所致。目前,尚不足以锁定任何一人。”
她的话音落下,货舱内外,一片死寂。
顾汀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棠的背影。她……竟然替他隐瞒了?为什么?
沈棠没有回头,只是对着门口的方向,声音冷硬:“所有人,立刻到甲板集合!我要重新梳理案发经过!”
她选择了保下顾汀,代价是,她将自己置于了公信力的悬崖边缘。在“飞虎”卫的屠刀威胁下,在满船怀疑的目光中,她亲手点燃了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