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沈棠的声音压得极低。
“就刚才!我去取,想再看看细节,夹层空了!窗边有脚印!”顾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密信被窃!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人要利用这封信做文章!要么坐实顾汀的“奸夫”罪名,要么……嫁祸给柳宜的“旧情人”,彻底搅浑这潭水!
她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刚刚走出二层主卧、正款款走来的韩夫人谢清婉身上。谢清婉一身黑金霞帔,绣着“谢”字篆纹,头发一丝不乱地挽着高耸的“凌云近香髻”,用象牙冠约束,显得雍容华贵,不怒自威。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混乱的甲板,最终落在沈棠身上,嘴角似乎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弧度。
“沈提刑,”谢清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案情胶着,人心惶惶。家丑不可外扬,更不能让相府蒙羞。依我看,那画师顾汀,行踪鬼祟,袖口又沾染屏风颜料,嫌疑最大。不如先将他拿下,交由‘飞虎’卫审问,给船上众人一个交代,也免得夜长梦多,再生枝节。”
她的话,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引爆了甲板上的情绪!
“对!抓住他!肯定是画师干的!”
“早就看他不像好人!”
“交出去!交出去!”
人群的怒吼声浪般涌来,无数道充满敌意和恐惧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顾汀。几个被煽动的家将甚至拔出了刀,一步步逼向顾汀。
顾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下意识地后退,后背却抵在了冰冷的船舷上,退无可退。他看着那些闪烁着寒光的刀锋,看着周围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画……画救不了人……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当啷!”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沈棠猛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铜钉獬豸带在动作下发出铿锵的声响!她一步跨到顾汀身前,刀尖斜指地面,寒光凛冽,眼神如冰封的寒潭,扫过所有躁动的人群,最终死死钉在谢清婉脸上。
“谁敢动他?!”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撕裂空气的锐利,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五更天亮之前,真凶未明,船上任何人,包括我沈棠,都是嫌疑人!谁再敢妄动,私自行凶,休怪我沈棠的刀,不讲情面!”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逼视着谢清婉:“夫人,‘家丑不可外扬’?若真凶就在相府之内,这‘家丑’,恐怕比任何外扬都更可怕吧?”
甲板上,死寂一片。只有风声,和粗重的喘息。
沈棠用她的刀,暂时护住了顾汀,却也彻底将自己,和船上所有人,推向了更深的深渊。谢清婉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更加幽深,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更鼓,沉沉地敲响了三下。
时间,在巨大的压力和无声的杀机中,流逝得格外缓慢。沈棠和顾汀,在无数道怀疑和敌视的目光注视下,艰难地推进着调查。他们重返洞房,试图用纸膜搭建模型,还原血迹喷溅的轨迹。船体在河水的涌动下微微摇晃,烛火摇曳不定,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干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