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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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赤足踩过地上滚腻的糕点碎片和茶渍,一步一个血印,走向吓得瘫软如泥的管家。

满院死寂,唯有我中衣上溅开的血点,如同雪地里骤然怒放的红梅,刺目惊心。

父亲沈巍抱着伤腿,冷汗涔涔,指着我,“你、你……”了半天,却因剧痛和极致的惊骇,一个字也骂不完整。沈未柔早已吓破了胆,蜷缩在地上,连哭都不敢出声。

“太子殿下到——”二门处传来内侍尖细的唱喏声,打破了这凝固的恐怖。

脚步声纷沓而至。

我抬手,用指尖慢条斯理地揩去脸颊那点温热的血迹,动作甚至称得上优雅。

“晞儿……”

一个温润沉静,我至死难忘的嗓音响起。

萧景琰一身月白蟒袍,身姿挺拔,在一众捧着朱漆描金聘礼箱笼的宫人簇拥下,踏入庭院。阳光落在他俊朗的眉宇间,镀上一层看似温情的金辉。

他目光扫过院内的狼藉——碎裂的瓷片、倾倒的桌椅、瘫倒哭泣的沈未柔、大腿上插着剪刀血流不止、脸色惨白的沈巍,最后,定格在赤足散发、衣襟染血、眼神空寂又疯狂的我身上。

他完美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那抹惯常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僵在唇角。

“这……是怎么回事?”他蹙眉,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关切,仿佛真的毫不知情,只是一个前来下聘却撞见惨剧的未婚夫婿。

前世,就是这副虚伪的皮囊,骗得我掏心掏肺,最终被榨干最后一滴价值,弃如敝履。

我看着他,忽然弯起眼睛笑了。笑容纯真,却无端让人脊背发凉。

“殿下。”我声音嘶哑,却清晰无比,“您来了。”

我微微侧身,将身后惨状更清晰地暴露在他面前,语气轻快得像在讨论今日的天气:“方才父亲和姐姐同我玩闹,一时失了分寸。惊扰殿下,是未晞的不是。”

玩闹?失了分寸?

萧景琰的目光掠过沈巍腿上那柄明晃晃的金剪刀,眼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沈巍终于喘过一口气,剧痛和恐惧被太子的到来冲散少许,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和屈辱。他指着我的手抖得厉害:“殿下!殿下明鉴!这个孽障!她疯了!她弑父伤姊!大逆不道!求殿下为老臣做……”

“父亲,”我打断他,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威胁,“玩闹而已,怎么还当真告状呢?您腿上的伤,不是您自己不小心撞到剪刀上的吗?”

我看向他,眼神里没有了方才的疯狂,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冰冷的警告。仿佛在说,你敢再说一个字,下一刀,扎的就不是腿了。

沈巍所有的话瞬间噎在了喉咙里,脸憋得紫红。他看着我那双眼睛,竟真的生出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这个女儿……真的不一样了!她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萧景琰是何等人物,眼前这诡异至极的场面,我语焉不详却暗藏机锋的话,沈巍反常的恐惧和沉默,沈未柔的瑟瑟发抖,无一不在告诉他,事情绝非“玩闹”那么简单。

但他只是沉吟一瞬,脸上便重新挂起那副温和面具,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小盒,语气带着怜惜:“原是家事,是孤唐突了。晞儿似是受了惊吓,脸色如此苍白。这是宫中新制的凝玉雪肤膏,予你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