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的风里已经裹着年味儿，林砚穿着母亲新买的红色棉袄，被奶奶拉着往苏奶奶家走。
巷子里挂着红灯笼，家家户户的窗台上摆着冻梨冻柿子，偶尔传来几声鞭炮响，把年味炸得更浓了些。
“你苏奶奶跟我是老姐妹，每年过年都得聚聚，看你最近老找晚晚，正好带你去跟晚晚玩 —— 你俩昨天不还在楼下堆雪人，闹着要一起放烟花嘛。”
奶奶一边走一边絮叨，手里还提着一兜刚蒸好的枣糕，是给苏奶奶带的，“你这孩子，天天跟晚晚黏在一起，比跟你爸妈还亲，今天正好跟她在奶奶家多待会儿。”
林砚点点头，小手揣在棉袄兜里，心里却在盘算。
他记得前世这个时候，苏父的建材生意刚有起色，正犹豫着要不要扩大门店规模，最后因为担心风险，错过了年后建材市场的旺季，让竞争对手抢了先机。
这次跟着奶奶来苏奶奶家，既是顺理成章的串门，也是他特意找的机会 —— 得想个法子给苏父提个醒，可六岁孩子说 “市场趋势” 太反常，必须藏在孩子气的话里才不突兀。
刚走到苏奶奶家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苏晚的笑声。推开门，院子里摆着个铁炉子，苏爷爷正蹲在旁边烧肉串，肉串在炉壁上翻烤，香味飘得满院都是。苏晚穿着粉色的小棉袄，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攥着个烤得冒热气的红薯，正围着炉子转圈圈。
看到林砚，她眼睛一亮，立刻把红薯塞给苏爷爷，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林砚哥哥！你怎么来啦？我昨天跟你说的糖画，奶奶说买了呢！我带你去看”
“奶奶带我来给苏奶奶拜年，顺便跟你一起玩。” 林砚笑着回应，目光自然地扫过屋里 —— 苏父苏母正坐在炕沿上，跟苏奶奶说着话，桌上摊着几本账本，钢笔放在旁边，看来是趁着串门的功夫，讨论生意上的事。
苏奶奶听见动静，连忙从屋里出来招呼：“哎哟，小林砚来啦！快进屋暖和暖和，奶奶给你留了橘子。”
她拉着林砚的手往屋里走，又给林砚塞了块奶糖，转头对苏晚说：“晚晚，你昨天吵着要搭的新积木，快带哥哥去里屋玩，别在院子里冻着。”
苏晚拉着林砚的手就往里屋跑，把积木盒子 “哗啦” 一声倒在瓷砖上，兴奋地拿起一块带花纹的积木：“我们搭个大房子好不好？要像我家别墅那样，有阳台还有小花园！”
“好啊，不过我们可以搭得更特别点。” 林砚拿起几块长方形的积木，先在炕上摆了个小方块，指尖轻轻点着积木：“你看，这是现在的房子，就像你爸爸现在的店，只有这么大，里面只能放一点点木头和瓷砖。”
苏晚凑过来看，流着鼻涕，小脑袋一点：“嗯”
林砚又拿起几块积木，在小方块旁边陆续摆了三个稍小的方块，用长条形的积木把它们连起来，拼成一个更大的整体：“你看，如果我们在旁边再搭几个小房子，用这些长积木连起来，是不是就能放更多玩具了？就像你爸爸的店，如果把现在的店扩大，或者再开几个小分店，就能放更多建材，来买东西的人就不用等了”
苏晚皱着小眉头，似懂非懂地眨眨眼：“可是我听妈妈说，扩大店要花好多钱，爸爸还说怕赚不回来呢。”
“是要花钱，但你看呀。” 林砚指着窗外，胡同里有人扛着新家具走过，“现在过年，好多人都在买新衣服、新家具，过段时间肯定会有更多人盖房子、装修，到时候需要的建材就会变多。如果现在不准备好，等别人都来买的时候，店里的东西不够，大家就会去别的店买啦，到时候爸爸反而赚不到钱。”
他说话的声音特意提高了些，刚好能让外屋的苏父听到。果然，没过一会儿，苏父就掀开门帘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刚剥好的橘子，笑着问：“你们俩在聊什么呢，声音这么大？”
苏晚立刻举起手里的积木，献宝似的递过去：“爸爸！林砚哥哥说要把我们搭的房子扩大，这样就能像你的店一样，赚更多钱啦！”
苏父看向林砚，他早就知道林砚这孩子比一般小孩懂事，平时跟晚晚玩的时候，也总说些超出年龄的话，可没想到会聊到好像和生意有关的事上了。
他蹲下来，拿起一块积木，故意逗他：“哦？那你说说，为什么现在扩大好呀？万一花了钱，没人来买怎么办？这要钞票就没了哦”说罢把玩具钞票放进了自己口袋。
苏晚，眼睛红了，但是看了看林砚，没有哭出来。
林砚装作被问住的样子，挠了挠头，眼神却很认真：“因为我听张奶奶说，开春之后好多人都会盖房子，到时候需要好多东西。
如果店太小，东西不够，就需要去好几家店买啦。如果就像我们搭积木，如果房子太小，玩具放不下，只能放在外面，说不定会被别人拿走呢。”
苏父愣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思地看着瓷砖上的积木。他最近确实在纠结扩大规模的事，一边觉得年后是旺季，机会难得，一边又担心投入太大有风险，一直没下定决心。
可林砚这番话，用孩子的视角把利弊说得直白又透彻，反而让他心里的顾虑松动了些 —— 是啊，与其担心风险，不如抓住旺季的机会。
“你这孩子，懂得还不少。” 苏父摸了摸林砚的头，把橘子递给她，“行，叔叔知道了，会好好想想你的‘好主意’。”
林砚不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没。他拿起一块带窗户图案的积木，递给苏晚：“我们继续搭吧，给大房子加个阳台，再搭个小花园，这样晚晚就能在里面‘种花’啦。”
苏晚开心地接过积木，两人又埋头搭了起来。外屋传来苏母和奶奶的笑声，苏父的声音也夹杂在其中，似乎在跟苏母讨论着扩大门店的事。
林砚看着身边认真搭积木的苏晚，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悄悄扬起笑意 —— 这一世，他终于能提前帮苏家避开一些弯路，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是好的。
窗外的鞭炮声又响了起来，红色的纸屑落在雪地上，像撒了一层碎宝石。林砚知道，这个年，不仅有和苏晚一起玩闹的温暖，还有他为守护这份温暖，悄悄迈出的第一步。
——————插叙 堆雪人
昨天下午的雪下得绵密，楼下空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林砚和苏晚拎着小铲子出门时，雪刚停，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把雪照得亮晶晶的。
苏晚穿着粉色棉袄，蹲在雪地里滚雪球，小手冻得通红，指尖泛着淡淡的红，却执意要自己滚 “雪人肚子”：“林砚哥哥，我要滚个最大的雪球，比我还高！”
林砚怕她冻着，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给她套了一只，自己则用另一只手帮她调整雪球形状：“慢慢来，别着急，等会儿我们给雪人捏个胡萝卜鼻子，再用煤球当眼睛。” 两人忙了半个多小时，雪人堆到半人高时，巷子口忽然传来 “叮铃叮铃” 的响声 —— 是卖糖画的老爷爷推着小推车来了，车身上插着五颜六色的糖画，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小兔子竖着长耳朵，糖衣在阳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
“林砚哥哥！你看糖画！” 苏晚立刻扔下手里的雪铲，拉着他的手就往胡同口跑，冻红的小脸满是兴奋。卖糖画的老爷爷笑着掀开小炉子上的铁板，问他们要什么造型。
苏晚盯着那只兔子糖画看了半天，手指悄悄攥了攥衣角 —— 她出门时光顾着玩雪，忘了带零花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林砚看出她的心思，默默从棉袄内兜掏出母亲给的两块钱，递到老爷爷手里：“爷爷，要一个兔子的，谢谢。” 苏晚捧着温热的糖画，眼睛亮得像星星，小口小口舔着糖衣，还不忘侧过手递到林砚嘴边：“哥哥你也吃，好甜的！” 两人凑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舔着糖画，连胡同拐角处慢慢走过来的陌生男人都没注意 —— 那男人穿着灰扑扑的外套，眼神直勾勾盯着苏晚，脚步放得极轻。
男人刚要往两个孩子身边凑，就被不远处的王大伯看了个正着。
王大伯正拎着菜篮子回来，刚在巷子口跟卖菜的讨完价，转头就看见这可疑的一幕 —— 那男人他从没见过，盯着孩子的眼神透着不对劲。王大伯没声张，加快脚步往这边走，故意提高嗓门喊：“小林砚！晚晚！你们妈没喊你们回家吃饭啊？”
这一喊把男人吓了一跳，脚步顿住，转头看见王大伯正往这边走，脸色瞬间变了，悄悄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就往胡同外溜。
王大伯怕吓着孩子，没去追，只快步走到两人身边，揉了揉腰 —— 刚才走太急，老毛病腰间盘突出又犯了。他看着两个孩子手里的糖画，故意皱着眉 “数落”：“这么冷的天还吃甜的，小心牙疼！快回家，一会儿你妈该来找了！”
林砚和苏晚只当王大伯又在 “管闲事”，笑嘻嘻地应着 “知道啦”，捧着糖画跑回雪人旁边，继续给雪人插胡萝卜鼻子。
苏晚还跟林砚说：“王大伯总爱说我们，不过他上次还帮我捡过掉在树上的风筝呢。” 林砚点点头:“他还经常涨价卖菜”—— 他虽没看清男人的动作，却隐约觉得王大伯是在护着他们，只是没点破。
直到苏母来喊他们回家吃饭，苏晚还攥着林砚的衣角，小声说：“明天我让奶奶也买糖画，给哥哥带一个最最最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