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像是被那湿冷的寒气冻透了,沉甸甸地往下坠。喉咙里像是堵满了砂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靠过来,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眉头立刻紧紧皱起:“怎么这么烫!挂号还要多久?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真是的……”
她语气里的焦躁和那一点不易察觉的、仿佛因刚才那一幕而生出的迁怒,像一把生锈的锯子,来回拉扯着我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我沉默着,把怀里因为母亲到来而微微啜泣着要“妈妈”的孩子递给她,然后脱下自己同样湿冷的外套,勉强叠了叠,垫在旁边冰凉的金属座椅上,哑声说:“你先坐这儿抱一下他,我去问问能不能快一点。”
她抱着孩子坐下,轻轻拍着孩子的背,眼睛却还望着停车场的方向,有些心不在焉。
我走开几步,找到角落里一个忙着写病历的护士,几乎是低声下气地询问能否通融一下,孩子烧得厉害。护士抬头看了一眼孩子,语气缓和了些,但还是无奈地表示都是急症,只能按顺序来。
等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来时,苏晚正拿着手机打字,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神情是一种我很少在家里看到的、专注的柔和。看到我过来,她迅速按灭了屏幕。
“怎么样?”
“还得等。”我的声音干涩。
她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低下头用脸颊去贴孩子的额头,喃喃自语:“怎么还不退……”
冰冷的空气在我们之间凝固。急诊室的嘈杂,孩子的呜咽,远处传来的哭声和催促声,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只有我们之间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清晰得可怕。
我看着她还在滴水的发梢,看着她冻得有些发青的嘴唇,最终还是从随身带的袋子里翻出给孩子备用的干净毛巾,递过去。
“擦擦吧。”
她像是才意识到自己浑身湿透,接过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和脸,语气里带着未散的余悸和一种莫名的抱怨:“吓死我了,那么大的雨,他车抛锚在附近,手机又快没电了……人生地不熟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我。”
她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一下,看向我,眼神里有一种我难以理解的、替别人感到的委屈:“他刚回国,在这边没什么朋友,什么都得重新开始,挺不容易的。”
她像是在对我解释,又像是在为自己刚才那义无反顾的狂奔寻找一个理所当然的注脚。
那一刻,我站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听着窗外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雨声,怀里仿佛还残留着孩子滚烫的体温,看着她为另一个男人淋湿、为另一个男人辩解、为另一个男人心神不宁。
七年婚姻,无数的日夜,无数的付出,在这一刻,轻飘飘地败给了她心底那抹从未散去、一召即回的月光。
冰冷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灭顶而来,淹没了口鼻,窒息感强烈得让我几乎站不稳。心脏的位置像是被挖开了一个大洞,呼啸着灌进穿堂的冷风。
我什么也没说。
只是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背对着她,面向窗外那无尽的黑夜和冷雨。
队伍终于排到了。挂号,看医生,验血,取药。整个过程,我和苏晚像是两条平行线,机械地完成着必要的流程,交流仅限于“去那边”“缴费”“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