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没有多看我和她母亲一眼，仿佛我们是两件摆放不当的家具。
王亚茹立刻像接到了某种无声指令般站起身，脸上瞬间堆起关切，迎上去：“豆豆，睡得好吗？妈给你热杯牛奶？空腹喝咖啡伤胃。”
林豆花摆了摆手，动作有些虚浮，接了一大杯黑咖啡，语气淡漠：“不用。新模块的数据跑完了，今天要上线进行压力测试。”
她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和疏离。她和王亚茹之间也没有任何正常的母女交流，没有眼神触碰，没有情感流动。那种氛围……更像是一个高度专注的程序员，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自己设定的后台守护进程是否在正常运行，然后冷漠地移开视线。
林豆花端着那杯黑色的液体，终于将目光投向我，上下扫了一眼，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运行状态和损耗程度：“妈照顾得还行吗？有什么需求，或者体验上的
问题，可以直接跟妈说。”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技术支持的职业性耐心，仿佛在询问一个第三方外包服务的用户体验报告。
那一刻，所有积压的诡异感、不安、怀疑和恐惧，被这句非人的问话彻底点燃！一个荒谬绝伦、骇人听闻、却又完美解释了所有不合情理之处的念头，猛地窜进我的脑海！
我猛地站起身，实木椅子腿在瓷砖地板上刮擦出尖锐刺耳的噪音。
林豆花和王亚茹同时看向我，一个依旧淡漠，一个则瞬间切换出担忧的表情。
我看着岳母那精心调试过的、无比“慈爱”的面具，又看向妻子那冰冷审视的、仿佛在分析一组异常数据的眼神。
我深吸一口气，胸腔因为巨大的惊惧和愤怒而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极度的嘶哑而几乎破裂：
“‘还行’？林豆花，你告诉我……”
我的手指颤抖地指向王亚茹，“你是不是把你妈，也做成你那个鬼项目的‘新模块’了？！”
二
我的话击碎了清晨的宁静。
林豆花端着咖啡杯的手顿在了半空。她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像摄像头在快速对焦。王亚茹脸上那完美无瑕的笑容也僵住了，随即被一种程序预设的、“饱受冤枉”的“错愕”和“受伤”所覆盖。
“小陈，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呀？”王亚茹的声音带着委屈的颤音，她转向林豆花，“豆豆，你看这孩子，是不是最近加班太累，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怎么净说胡话？”
林豆花缓缓放下了咖啡杯。她没有看她的母亲，而是直直地看向我，那眼神不再是完全的漠然，而是多了一丝极淡的、属于研究者的探究和……一丝被意外打乱节奏后的警惕？
“陈默，”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定义你的问题。‘做成新模块’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这么说？”
巨大的荒诞感、恐惧感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愤怒攫住了我。我刚刚脱口而出的话，与其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质问，不如说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基于所有诡异细节而本能拼凑出的、连自己都不敢深想的疯狂猜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