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看着她们的反应,尤其是林豆花那远超乎寻常的、近乎学术讨论般的冷静,这个猜想的可能性,在我心中疯狂滋长,瞬间扎根蔓延,变得无比真实而恐怖。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将那些散落的、不合常理的碎片强行串联起来,组织成攻击的语言。
“我什么意思?”我重复着她的话,声音逐渐稳定下来,目光在她们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从你几乎住在那个头盔里开始,你就变了。林豆花,你不再是你了。你不让我碰你,甚至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好像我是什么致命的病毒源。然后,就像安排好的一样,妈就来了。”
我将目光锁定王亚茹:“妈来的第一天,我就觉得不对劲。您太‘好’了,好得令人窒息,好得不真实!”
“您记得我所有几乎被我自己遗忘的喜好:煎蛋要单面流心,咖啡要88度不能更烫也不能更凉,衬衫领口要熨烫得立挺但不能太硬,甚至我看书时习惯用哪盏灯您都一清二楚!这些连林豆花都快忘了的生活细节,您记得分毫不差!您对我笑的弧度,说话的语调,关心我的时机,都精准得像……”
我顿了顿,最终吐出了那个让我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的话语:“……像算法推荐!像那种根据用户历史行为精准推送广告的算法!”
王亚茹的脸色发白,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辩解,却被林豆花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摇头动作制止了。这个微小的互动,更像是一个系统在制止一个出错的组件。
我继续盯着林豆花,步步紧逼:“还有昨晚,我亲眼看见妈在她的房间里,根本不是休息,而是在对着一个电子屏幕处理数据!那不是在追剧或者刷朋友圈,那是在工作!一种高度专注的、技术性的工作!一个退休的中学语文老师,深更半夜处理什么数据?什么样的数据需要她那样处理?”
林豆花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带着一种技术人员特有的、令人恼火的疏离感:“妈在协助我记录一些‘心域’系统的非结构化测试反馈,包括环境音、日常对话的情绪基调等。这是一种必要的数据补充,很正常。”
“不正常!”我厉声打断她,压抑已久的情绪开始猛烈上涌:
“最不正常的是你!林豆花!你看看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需要被调试的bug!一个运行出错的代码!你看看你看妈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一个运行中的程序!一个硬件设备!你刚才问她‘照顾得还行吗’,那不是女儿在关心母亲辛不辛苦,那是一个产品经理在冷冰冰地询问用户体验!一个工程师在检查设备运行状态!”
我的声音越来越高:“你告诉我!是不是你那个该死的‘心域’?是不是你给你妈也戴上了那头盔?是不是你给她脑子里灌输了什么程序,让她来‘补偿’我,好让你自己能彻底清净地、毫无负担地待在你那个虚拟世界里当你的上帝?!你说啊!”
厨房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空气中弥漫着早餐的香气,此刻却闻起来像福尔马林,浸泡着一切虚假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