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愿?
我看着岳母那流着泪却依然努力维持“完美慈母”表情的脸,看着那泪水下隐藏不住的惊惶和绝望,一个更可怕的念头缠上了我的心脏。
这种“自愿”,又何尝不是林豆花通过“心域”系统,对她母亲进行的另一种形式的催眠、洗脑和人格塑造?她可能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自己的女儿“优化”了思维模式,将这种可怕的、非人的献身,扭曲地认同为一种崇高的、伟大的母爱!
林豆花似乎精准地捕捉到了我脑中的想法,她扬起下巴,带着一种先知般的洞悉:“人类的情感太脆弱,太不稳定,太容易受到原始激素、随机环境、错误记忆的干扰和污染。噪音太多,信号太少。而‘心域’可以提供纯净的、经过验证的最优解。妈妈现在提供的关怀,是数据层面能给出的、最适合你的、也是最高效的版本。这难道不比你之前在那猜来猜去、患得患失、不断进行无效情感试探要高效得多吗?”
她甚至朝我走了一步,像是在邀请我加入一个伟大的项目:“陈默,接受它吧。尝试理解它。你会发现,摒弃了低效的情感噪音后,这才是家庭关系最和谐、最稳定的状态。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为你接入系统,我们可以建立更高效的三人互联,共享数据,彻底优化这个家庭的运行效率,我们可以……”
“闭嘴!”我厉声打断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几乎要呕吐出来。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曾经深爱过、与之同床共枕七年的女人,感觉前所未有的陌生和恐怖。她不再是我的妻子林豆花,她是一个沉迷于扮演上帝的疯狂科学家,一个情感领域的弗兰肯斯坦。而我和她的母亲,都成了她实验棋盘上可以随意操控、优化、迭代的棋子!
“林豆花,你疯了。”我向后退去,踉跄着,远离这两个被数据和程序异化的怪物,“你彻底疯了!你已经不是人了!”
我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像逃避瘟疫一样冲出了这个令人窒息、遍布无形线路和数据的家。
身后,传来王亚茹那程式化的、焦急的、毫无真实感的呼唤:“小陈!你去哪儿?早餐还没吃呢……外面冷,加件衣服……”
以及林豆花最终判决般的最后一句:“陈默,逃避是无效的。行为数据模型告诉我,你无法长期忍受情感缺失状态。你的生理和心理依赖曲线决定了这一点。最优解就在这里。你会回来的。”
我狂奔下楼,上午的阳光明亮而刺眼,洋洋洒洒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整个世界,在我眼中,好像都变成了一场巨大而虚幻的、由0和1编织的数据噩梦。街上的行人,飞驰的汽车,甚至头顶的蓝天白云,都像是粗糙渲染的贴图,随时可能崩溃,露出后面冰冷的数字本质。
三
我发动汽车,像一只无头苍蝇,在城市的水泥森林里漫无目的地狂飙,车窗大开,让粗暴的风灌进来。
林豆花的话语,像恶毒的咒语,在我脑海里自动循环播放:
“优化交互模式”……
“基于你的行为数据、情绪数据、生理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