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婆对我的憎恶,却因此变本加厉。
她觉得我让王家在村里丢了脸,是个彻头彻尾的“家贼”。
她不再明着打我,而是用一种更阴损的方式折磨我。
她让我在三伏天去山里砍最密的荆棘柴,让我在数九寒天用河水洗全家的被褥,她会在我的饭里偷偷撒上沙子,或者在我睡觉的屋里泼上一盆冷水。
我像一株在石缝里挣扎的草,用尽全力,只是为了活着。
我十二岁那年,王大山再婚了。
经人介绍,他娶了邻村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叫张桂芬。
她比我爹小十岁,带着一个比我小三岁的儿子,叫石头。
张桂芬刚进门的时候,对我还算客气。
她会偷偷给我塞一个窝窝头,会在我被王婆责骂时,不咸不淡地劝上一句。
我以为,我的日子或许会好过一点。
但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
王婆看重的是张桂芬的肚子,和她带来的那个叫石头的男孩。
在这个家里,能生儿子、有儿子的女人,才有地位。
张桂芬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很快就摸清了这个家的生存法则。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讨好王婆,学着王婆的样子,对我颐指气使。
“谷雨,还不快去把石头换下来的尿布洗了!”
“谷雨,柴火不够了,你眼睛瞎了吗?”
她的声音,渐渐和我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石头,那个被全家人当成宝的男孩,也成了欺负我的主力军。
他会毫无理由地撕掉我的作业本,会把鼻涕抹在我的衣服上,然后尖叫着向他娘和奶奶告状,说我欺负他。
而每一次,换来的都是我爹的一顿毒打,和我奶、张桂芬的联合咒骂。
我成了这个四口之家之外的第五个人,一个提供服务的、无声的工具。
有一次,镇上组织数学竞赛,李老师给我报了名。
为了让我能安心准备,她特意跟村长打了招呼,让我在学校多留一个小时复习。
那次竞赛,我拿了全镇第一名。
奖品是一支崭新的钢笔和一个印着红花的笔记本。
我把奖状和奖品小心翼翼地藏在书包里,一路小跑回家,心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喜悦和期待。
我甚至幻想,我爹看到奖状,会不会对我露出一个笑脸?
王婆和张桂芬,会不会因此觉得我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然而,迎接我的,是王婆一张黑如锅底的脸。
“死丫头,还知道回来?翅膀硬了,敢在外面野到这么晚?”
我怯生生地从书包里拿出那张红色的奖状,递到她面前:“奶,我……我拿了第一名。”
王婆看都没看,一把夺过去,三两下撕了个粉碎。
“第一名?第一名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能下崽?我告诉你,女孩子家家,读那么多书,心都读野了!跟你那死鬼娘一样,不知安分!”
她又去翻我的书包,把那支钢笔和笔记本也搜了出来,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脚碾得粉碎。
“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是那个狐狸精老师给你的吧?她就是想把你教坏,让你不听话,让你飞出我们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