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裁员通知：35岁的职场断崖
键盘敲击声如同密集的雨点，落在偌大的开放式办公区里，构成了张伟过去十年生命中最熟悉的背景音。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人体工学椅的塑料味，以及一种无形的、名为“KPI”的压力。张伟的指尖正在机械地飞舞，调试着一行即将上线的核心代码，屏幕上的光映在他略显疲惫但专注的脸上。
35岁，对于一个程序员来说，像一道隐形的分水岭。他觉得自己刚刚跨过去，身体和精力却已经诚实地发出了警告——腰肌劳损、视力下降，以及越来越依赖浓咖啡才能驱散的午後困倦。
“张伟，Simon找你去3号会议室一趟。”行政同事Lisa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Simon是部门总监。张伟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时间点，非项目复盘，非周期例会，突然的召见往往意味着变数。他保存好代码，起身时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穿了三年、领口有些磨损的纯棉T恤，这是某次技术峰会发的纪念品。
3号会议室是透明的玻璃房子，平时能看到里面的人或激烈讨论或昏昏欲睡。但今天，百叶窗被拉得严严实实。
推门进去，Simon和HR经理Amy已经坐在里面了。Simon的表情是程式化的凝重，Amy面前放着一份文件夹，她的笑容专业而疏离。
“张伟，坐。”Simon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简单的寒暄后，谈话迅速切入核心。公司的声音低沉而带着歉意，列举着市场大环境、行业寒冬、公司战略调整……那些宏大的词汇像一颗颗冰冷的石子，砸在张伟的心上。最终，所有这些词汇汇聚成一个简单而残酷的结果：他所在的整个业务线被优化，今天是他在这家公司的最后一天。
“公司会按照国家规定给予N+1的补偿，感谢你过去十年的贡献。”Amy将那份文件夹推过来，是解除劳动合同协议书和解协议，“手续今天就可以办完。”
张伟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后面的话变得模糊不清。他看见Simon的嘴在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未来顺利”、“保持联系”之类的场面话。他只是下意识地点头，手指有些发僵地在协议指定的地方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破纸张，仿佛也划破了他按部就班了三十五年的生活。
半小时后，他捧着一个不大的纸箱，站在办公楼冰冷的玻璃大门外。箱子里装着他的水杯、几本技术书籍、一个颈椎按摩仪，以及一个写着“十年服务奖”的水晶奖座——那是他半年前才刚刚拿到的。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回头望了望这栋矗立在CBD核心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玻璃幕墙高楼。十年间，他无数次加班至深夜，看着它灯火通明，像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指引着他所谓“职业发展”的方向。如今，这灯塔的光芒对他而言，已经彻底熄灭。
手机在裤兜里剧烈震动起来，不是同事的问候，而是银行发来的短信提醒——“您尾号xxxx的账户将于本月25日自动扣除房贷12,350.00元”；紧接着是另一条——“车贷还款日提醒，金额3,880.00元”。
冰冷的数字像一把精准的钳子，骤然夹紧了他的心脏。一股前所未有的、实实在在的压力，穿透了最初的茫然和麻木，沉重地压在他的肩头。他深吸一口气，抱着纸箱，融入了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却感觉自己像个突兀的孤岛，与周围的繁华和忙碌格格不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