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嚓！”
慌乱中，我撞倒了放在床边矮凳上的煤油灯。玻璃灯罩碎裂的脆响刺破了屋里的死寂，滚烫的灯油泼溅出来，一股浓烈的煤油味混合着灯芯烧焦的糊味猛地弥散开。灯灭了。
整个屋子，连同头顶那片令人窒息的阁楼，彻底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墨般的黑暗。只有窗外呼啸的寒风声，此刻听起来格外清晰，也格外狰狞。
就在这绝对的黑暗里，就在我的脚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骤然响起！像是有很多细小的、带爪子的东西在被褥上快速爬行！那冰凉滑腻的触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毛茸茸、湿漉漉、带着土腥气的小身体，隔着薄薄的单层被子，肆无忌惮地在我腿上、脚上蹿行！
老鼠！是老鼠群！
“滚开！滚——！”
巨大的恐惧瞬间被另一种源于本能的暴虐取代。被那阴笑折磨，被那冰凉小手触碰的惊悸，此刻全都化作了对这些黑暗中活物的极端厌恶和杀意！没有思考，没有犹豫，在又一只毛茸茸的东西贴着我的大腿外侧飞快爬过时，我的右手闪电般地从被子里抽出，凭着感觉狠狠抓向那个位置！
手指猛地收紧！
掌心瞬间被一种温热、软弹、剧烈挣扎的活物填满！湿漉漉的皮毛下是疯狂扭动的身躯和短促、尖利的“吱吱”惨叫，尖细的爪子胡乱抓挠着我的指背，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是老鼠！一只不小的老鼠！
热血轰地一下冲上头顶。所有的恐惧、愤怒、被未知鬼祟戏弄的憋屈，全都凝聚在了这只紧握的拳头上。黑暗中，我的眼睛瞪得快要裂开，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腥咸的铁锈味。手臂上的肌肉绷得如同铁块，所有的力气，全部，灌注到那只紧攥的五指之上！
“咯吱——”
一声短促、沉闷、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清晰地在我掌心响起。剧烈挣扎的力道骤然消失。温热的液体，带着浓重的腥臊气，顺着我紧握的指缝，缓慢地、粘腻地渗了出来，滴落在冰冷的被面上。
这一刻，耳中只有自己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声。黑暗像粘稠的沼泽，包裹着我，还有我手里那团迅速变冷变僵的软肉。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2 血手惊魂
连窗外咆哮的风声，似乎也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时间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灯油。我僵坐在冰冷的土炕上，手里攥着那团渐渐失去温度的死物，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砸得肋骨生疼，耳膜嗡嗡作响。指缝间黏腻滑溜的触感和那股浓烈得化不开的腥臊味，死死缠绕着我的神经。头顶那片漆黑的阁楼，沉寂得如同坟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个喘息的时间，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我僵硬地转动脖子，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每一根汗毛都竖立着，警惕着黑暗深处可能爆发的报复。
“冬生？冬生娃儿！咋了？灯咋摔了？”
爹压抑着惊慌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和焦急的拍门声从外间传来。紧接着是娘带着哭腔的呼唤：“冬生！开门！让娘看看！”
门板被大力撞了几下。随后，一阵慌乱的摸索钥匙的声音，伴随着奶奶那苍老嘶哑、带着某种奇异急促韵律的念叨，透过门缝隐隐传来：“……冤孽……莫缠娃儿……莫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