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难测，此刻违逆，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她这是在绝境中，为我，也为她，寻一条最险峻的生路。
3.
巨大的恐惧和屈辱瞬间攫住了我。我只是一个奴婢，一个工具。我的清白，我的意愿，在这皇权之下轻如草芥。
可看着娘娘那强忍泪意的眼睛，看着碎玉轩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看着我侍奉了半生、亦主亦友的她…我还能有什么选择？
忠仆…好一个忠仆！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脑子里嗡嗡作响，无数念头飞转，最后却只剩一片空白般的死寂。
我缓缓低下头，避开皇帝灼人的视线，也避开娘娘那令人心碎的目光。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碾磨出来：
“奴婢…遵旨。”
甄嬛最后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太多——愧疚、无奈、决绝，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恸。她转身，一步步走向殿外，背影挺得笔直，却莫名显得脆弱。
门，轻轻合上了。
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隔绝了我的人生。
殿内只剩下我和当今天子。
龙涎香混合着酒气，浓郁得让人窒息。
皇帝依旧看着我，眼神混沌而专注，仿佛透过我在看另一个影子。
“过来。”他命令道。
我的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恐惧像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几乎要扼断我的呼吸。
我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我也是这样走向未知的命运，那时有甄嬛向我伸出手。
而这一次，只有我自己。
他冰凉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对上他的视线。
那审视的目光让我无所遁形，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怕朕？”他问，语气莫测。
“皇上…天子威严，奴婢…不敢不怕。”
我声音发颤，几乎语无伦次。
他忽然笑了声，带着浓重的嘲弄，不知是对我，还是对他自己。
“是啊，谁都怕朕…她们都怕朕…”
他的手滑过我的鬓角，触碰让我起了一层战栗。
“像…真像她年轻的时候…”
他喃喃自语，眼神飘忽起来，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也是这般…看着温顺，骨子里却倔强…”
我知道他在说谁。纯元皇后。
那个笼罩了后宫所有女人一生的阴影。
巨大的悲凉和荒谬感席卷了我。
原来如此。原来只因这几分虚无缥缈的相似。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没有哭出声。
我不能哭，不能惹怒他，不能给娘娘带来任何麻烦。
他似乎察觉了我的僵硬和恐惧，动作顿了一下。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凝视我片刻，忽然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自厌。
但下一刻，那情绪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帝王固有的、不容反抗的强势。
烛火被掌风扫灭。
4
黑暗中，一切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窗外滂沱的雨声，他身上浓郁的龙涎香和酒气，锦缎冰凉的触感，还有那无法抗拒的、足以将人碾碎的力量。
我像一叶浮萍，被卷入滔天巨浪，身不由己，随时可能粉身碎骨。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