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嫡母手眼通天,能买通府中常用的大夫,但京城名医众多,她未必能一手遮天。
这是唯一的机会,唯一可能戳破“暴病”谎言的机会!
父亲眉头紧锁,看着我狼狈不堪、却异常执拗的模样,又瞥了一眼旁边神色悲悯却眼底发冷的嫡母,似有片刻迟疑。
而就在这片刻的寂静中。
我的目光,如同最隐晦的刀锋,悄然扫过嫡母身后那群垂手侍立的丫鬟。
其中一个,手指正无意识地绞着帕子,眼神躲闪,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就是你了。
我垂下眼,将那一丝冰冷的记恨深藏心底。
4
母亲的院落,我终究是进不去了。
远远望去,只觉那朱漆门扉像巨兽紧闭的口,透着死气。
嫡母派来的两个婆子,像两尊黑塔,一左一右杵在月洞门下,眼神鹰隼般锐利,扫过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影。
连送药的丫鬟,都要经过她们反复盘查。
我立在远处的回廊阴影里,指尖掐进掌心。
血腥味在口中漫开。
时间不多了。
我能感觉到,母亲的气息正一点点消散在这令人窒息的宅院里。
硬闯是下策。
只会被轻易扭送回去,冠上惊扰病母的罪名。
嫡母柳如烟正等着我自投罗网。
她的心腹,那个叫翠蓉的大丫鬟,这几日倒是常出入母亲院里。
名义上是“帮着照料”,实则是监视,确保万无一失。
翠蓉。
我记得她。
七年后,她会因为一个秘密情郎的事东窗事发,被嫡母寻了错处,打得半死扔出府去。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兵行险着。
获取一件信物,并不难。
尤其当你清楚她每隔三日,会趁黄昏时分,将绣好的帕子偷偷塞在后花园西角门的第三块砖缝下。
那帕子上绣着并蒂莲,俗气,却藏着女儿家滚烫的心思。
截下它。
再仿写一张字条。
笔迹我前世见过太多回,模仿起来并不费力。
“奉命行事,日夜难安,冤魂索命否?”
墨迹干透,将那薄薄的纸条,与帕子仔细卷在一起。
现在,需要一阵“恰到好处”的风。
或者说,一个“意外”。
母亲院外,那位沉默寡言、一直伺候母亲的赵嬷嬷正端着一盆污水出来,准备泼向墙根。
我算准时机,从廊柱后快步走出,似要赶往何处。
与赵嬷嬷擦肩而过时,袖中那卷着纸条的帕子,“不慎”滑落。
正正掉在嬷嬷脚边那滩湿漉漉的地上。
「哎呀!」我低呼一声,面露惶急,却似浑然未觉掉了东西,脚步不停,匆匆离去。
眼角余光里。
赵嬷嬷疑惑地弯腰,拾起那湿了一角的帕子。
展开。
那张字条,飘落。
老嬷嬷识得几个字。
她的目光落在“奉命行事”、“冤魂索命”几个字上时,脸色骤然一变。
她猛地抬头看向我消失的方向,又急速环顾四周,像被火烫到一般,迅速将帕子和纸条死死攥在手心,揣入怀中,脚步踉跄地折返回院内。
心,在胸腔里狂跳。
赌对了。
赵嬷嬷是母亲的陪嫁,忠心耿耿。
她绝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可能与母亲被害相关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