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我妹妹的骨灰逃回了矿场。
那不是骨灰,是我从“化生池”边上,一点点为她拼凑起来的残骸,在她最喜欢的旧衣裳里烧成的灰。
爹娘问我,阿宁呢?
我说,阿宁成仙了,在很高很高的地方,我们凡人,看不见。
他们信了,又哭又笑。
我看着他们浑浊的眼睛,在心中立下了一个血誓。
你们看不见,我就让你们看见。
你们够不着,我就把天拉下来,让它跪在你们面前。
我从怀里掏出一本破烂不堪的古籍,那是我在矿洞深处,从一具枯骨旁捡到的。
书皮早已腐朽,只有四个字依稀可辨——《人道真解》。
第二章:黄巾符
《人道真解》不是仙法。
它不讲吐纳练气,不讲灵根资质。它只讲一件事:人心。书中说,仙道窃天地,人道聚人心。众生的喜、怒、哀、惧、爱、恶、欲,皆是力量。
我曾以为这是疯话。
凡人的情绪,除了让自己痛苦,还能有什么用?
但现在,我信了。
矿场里的日子一如既往。监工的鞭子,塌方的矿洞,咳血的矿奴。
每天都有人倒下,像牲口一样被拖走。
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家里能出个有灵根的孩子,被仙师带走,全家一步登天。
就像我妹妹一样。
“咳咳……咳咳咳……”隔壁矿道的王大叔又咳了起来,他捂着嘴,黑红的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染红了脚下的碎石。
这是尘肺病,矿奴的宿命,仙师们称之为“浊气侵体”,无药可医。
“王大叔。”我走过去,递上水囊。
他摆摆手,浑浊的眼睛里一片死灰。“别浪费了,小角。我这身子骨……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我没有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麻布,那是从妹妹的旧衣服上撕下来的。
我咬破指尖,用血,在上面画下了一道扭曲的符文。
那不是仙宗的任何一种符箓,而是《人道真解》里记载的第一道符——“黄巾符”。
画下最后一笔时,我胸口一阵绞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
我知道,那是我此刻心中对王大叔的“悲悯”和对这世道不公的“愤怒”。
我将这张还带着我体温的“黄巾符”贴在王大叔的后心。
“小角,你这是……”王大叔不解。
“王大叔,你信我吗?”我问。
他看着我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信。”
符箓贴上的一瞬间,发出了一阵微弱的黄光。
王大叔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了一大口黑色的脓血。然后,他急促的呼吸,竟然慢慢平稳了。
周围的矿奴都看呆了。
“这……这是仙法?”有人颤声问。
“不。”我摇摇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矿洞,“这不是仙法。仙法需要灵根,需要灵气。而这个,只需要我们自己。”
我举起手,掌心是我画符时留下的伤口。“它用的不是灵气,是我们的心,我们的血,是我们想活下去的念头!”
我告诉他们,这叫“人道之力”,人人皆可掌握。
一开始,没人全信。他们敬畏地看着我,把我当成了某个顿悟了仙法机缘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