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开嘴,那个在齿间辗转了千百万次的名字,都快碰到舌尖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牵着一个约莫三岁的小女孩,笑盈盈地走到了男人身边。
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发梢别着粉色的蝴蝶结,奶声奶气地喊着 “爸爸”,扑过去抱住了男人的腿。
男人弯下腰,极其自然地将小女孩抱了起来,手掌托着孩子的屁股,动作熟练得让人心慌。
那份亲昵,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猛地捅进了我的心口,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女人这时注意到了失魂落魄冲过来的我,漂亮的眉毛微微挑起,带着一丝疑惑和恰到好处的警惕,上前半步,轻轻拦在了男人和孩子身前。
“这位大姐,” 女人的声音清脆,带着某种养尊处优的温和,却又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距离感,“您有什么事吗?是不是认错人了?”
大姐?
这个词像一盆冰水,顺着我的头顶浇下,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在瞬间僵住。
我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那个男人。
男人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脸上。
那是完全陌生的眼神,带着一丝被打扰的疑惑,还有清晰的、对着陌生人时才有的疏离与平静。
他甚至对我礼貌地、略显歉意地微微颔首,仿佛在说:是的,你认错人了。
他的脸,他的眉眼,他鼻梁上那颗极小的淡痣…… 每一处都在叫嚣着他是沈淮。
可那眼神,那神态,那周身笼罩的气息,却又冰冷地告诉她:不是。
周围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怀抱里的小女孩似乎被我的表情吓到,往男人颈窝里缩了缩,小声嘟囔:“爸爸,这个阿姨怎么了?她看起来好凶。”
男人轻轻拍着孩子的背,低声安抚:“没事,阿姨可能认错人了,我们走吧。”
说完,他看向身边的妻子,语气温和得能滴出水:“别站这儿了,风大,冻着孩子。”
女人点点头,最后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一丝怜悯,一丝优越,还有一丝彻底划清界限的淡漠。
一家三口转身,融入放学的人流,背影和谐得刺眼。
我像一根被钉死在原地的木桩,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晚风吹过,带起一股冰冷的寒意,我才惊觉自己脸上早已一片湿凉,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混着风,刮得脸颊生疼。
那天晚上,我抱着膝盖蜷缩在冰冷的沙发上。
窗外城市的霓虹光怪陆离地闪烁,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却照不亮屋内一丝一毫的死寂。
时钟敲响十一下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一条短信,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白色的光标在黑暗中刺眼地跳动,映着我惨白失神的脸。
短信只有寥寥七个字,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钉穿了我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妄想:
【好好活着,别再找我。】
冰冷的屏幕光倒映在我瞳孔里,熄灭了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
空气凝固了很久很久。
忽然,我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脸上那崩溃的悲伤和绝望如同潮水般退去,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浮现出来。
我甚至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嘴角,那弧度薄得像刀锋,冷得没有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