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走到卧室,从衣柜最底层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旧箱子。
箱子是沈淮以前用的,上面还贴着我们第一次旅行时买的贴纸,边角都磨破了。
打开箱子,里面是几件沈淮旧时的衣物,我叠得整整齐齐,连他那件洗得发白的 T 恤都还在,领口处有我绣的小太阳 —— 当年他总说我手笨,却天天穿着这件 T 恤去上班。
我小心翼翼地拨开那层衣物,露出最下面一个用软布包裹着的扁平木盒。
木盒是我妈留给我的,说能装 “最珍贵的东西”。
打开木盒,里面并非什么珍宝。
只有一堆碎片。
大大小小,边缘已经卷曲发毛的碎纸片。
纸片颜色微微泛黄,上面还能看到模糊的蓝色墨迹 —— 那是沈淮的字迹,他总爱用蓝色的钢笔写字,说看着舒服。
五年前,就在那纸冰冷的离婚协议旁边,我在垃圾桶里发现了这个 —— 被撕得粉碎的、沈淮真正留给我的遗书。
那上面写满了他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后的绝望与不舍,写满了对我未来孤身一人的担忧,写满了锥心刺骨的告别与深爱。
我至今记得其中一句:“晚晚,别找我,好好过,就当我从来没出现过,你的人生还长。”
我当时抱着那些碎片哭了整整一夜,眼睛肿得像核桃,手指被纸片边缘划破,渗出血珠也没察觉。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最后会选择用那样一种残忍的方式离开,留下离婚协议,撕毁遗书,抹去所有深情,扮演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我只是在一片灭顶的疼痛中,凭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本能,将那些碎片,一片不落地,全都捡了回来。
一片一片,摸得都快记熟了每道纹路。
珍藏至今。
此刻,我将那些碎纸片轻轻倒在桌子上,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一片一片,耐心地、专注地拼凑起来。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爱人沉睡的脸庞。
那些模糊的蓝色字迹随着拼图的完整逐渐清晰,泣血的绝笔,一字一句,重现在眼前。
“晚晚,医生说我是胃癌晚期,最多还有一年。”
“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哭,怕你抱着我说‘我们一起治’,可我知道,那都是白费力气。”
“离婚协议是我早就写好的,我查了,这样你以后嫁人,不会有麻烦。”
“别恨我,晚晚,我只是…… 不想让你看着我死。”
当我拼完最后一片,将那封浸满五年血泪的遗书完整地摊在桌上时,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我拿起手机,对着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
指尖平稳,没有一丝颤抖。
屏幕上冷光映着我毫无笑意的眼睛,深不见底。
「沈淮,你骗得了所有人。」
「骗不了癌症晚期的我。」
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放下手机,目光重新落回那封拼凑完整的遗书上,指尖极轻地拂过那些熟悉的字迹,每一个笔画都像是刻在我灵魂深处的烙印。
五年来的每一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这些字的重量。
癌细胞是在三个月前查出来的,晚期,和沈淮当年一样,胃癌。
医生拿着化验单叹气:“情况很不乐观,化疗意义不大,还是多陪陪家人,让自己开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