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反差，像一根无形的搅屎棍，将民心搅得越来越浑。
感恩戴德的情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转向怨怼和怒火。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照着李承泽愈发憔悴的脸。
他派去彻查的御史，带回来的报告让他手脚冰凉。
“陛下，各大粮商……他们……他们……”御史跪在地上，汗如雨下。
“说！”李承泽一拍桌子。
“他们利用朝廷‘官府不与民争利’和‘律法宽松’的仁政，一边派人到乡下，用极低的价格从农户手中收购新粮；另一边，又勾结地方小吏，用各种虚报、冒领的手段，大量套取官府无偿发放的救济粮！”
御史的声音都在发抖。
“然后，他们便囤积居奇，关闭粮铺，暗中抬高黑市粮价，牟取暴利！”
“混账！”李承泽气得浑身发抖，“抓！给朕抓起来！抄家！砍头！”
“陛下息怒！”御史磕头如捣蒜，“新法……新法废除了重典，对于此等行径，最多只能处以罚金。那些商贾……他们交了罚金，转头就把损失加倍从粮价上赚了回来，根本……根本无济于事啊！”
李承泽一拳砸在御案上，震得笔墨纸砚一阵乱跳。
他立刻下令，调动京城卫戍部队，强行打开那些奸商的粮仓。
可当士兵们撞开一座座粮仓的大门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许多粮仓早已被偷梁换柱，麻袋里装的不是金黄的米粒，而是沉甸甸的沙土。真正的粮食，早已通过秘密渠道，不知所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粮仓之祸尚未平息，盗匪之乱的奏报又雪片般飞来。
那些被他寄予厚望、以为会“感恩教化”的囚犯们，出了监牢，并没有变成安分守己的良民。
那些地痞流氓，迅速抱团，凭借着对新律法的熟悉，在各地滋扰生事。他们偷鸡摸狗，拦路抢劫，但从不闹出人命。
每次被抓到官府，因为没有酷刑，关上几天，罚点小钱，很快就被放了出来。久而久之，他们甚至把坐牢当成了歇脚。
百姓怨声载道，地方治安迅速恶化。
曾经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大周，如今家家户户天一黑就紧闭门窗，人人自危。
深夜的御书房，只剩下李承泽一人。
他焦头烂额，在空旷的大殿里来回踱步。
他不相信，他坚信自己的理念没有错，一定是执行出了问题，是那些官员和商人太过贪婪，是那些刁民无可救药！
他咬着牙，下了一道新的命令：从即将见底的国库里，调拨出更多的金银，高价从邻国购粮，试图用更多的“仁爱”，去填补这个已经开始溃烂的窟窿。
他不知道，这道命令正中那些粮商的下怀。他们早已暗中将粮食运到国外，如今再以天价卖给官府，一来一回，国库正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空虚下去。
一次廷议上，一位地方官员哭诉着治下盗匪猖獗，百姓苦不堪言。
他情急之下，大声疾呼，怀念起玄武帝时期那条血腥的铁律：“凡三人以上结伙抢掠者，主犯立斩，从犯流放三千里！”
李承泽当场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痛斥其“毫无人性，枉读圣贤之书”。
那位官员被吓得当场昏厥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