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主动去找了厉决明。他正在自家破败的院子里劈柴，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涔涔，肌肉随着挥斧的动作绷紧又舒展，充满了沉甸甸的力量感。
看到顾湘进来，他动作顿住，沉默地抓起搭在柴堆上的旧汗衫套上，遮住了精壮的身躯，眼神依旧没什么波澜，只微微蹙了下眉，带着疑问。
顾湘直接说明了来意，简单，干脆，没半点姑娘家的羞涩扭捏：“我爹妈不同意，但我的婚事我自己能做主。你要是愿意，我们就去公社领证。”
厉决明沉默地看了她很久，久到顾湘几乎以为他会拒绝。他的目光沉甸甸的，像是在审视她话里的真假，又像是在权衡什么。
最终，他吐出一口浊气，声音低沉沙哑，没什么情绪：“跟我过日子，苦。”
“我不怕苦。”顾湘立刻接话，眼神执拗。
他又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家的情况，你可能不清楚……”
“我知道。”顾湘打断他，“欠债，还钱就是。有手有脚，饿不死。”
厉决明深邃的眼底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只点了点头：“好。”
一个字，落地有声。
3 新生活启程
领证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厉决明不知从哪弄来了一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载着顾湘去了公社。照相的时候，顾湘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努力挺直脊背，嘴角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旁边的厉决明，依旧穿着那身打着补丁的工装，表情严肃，唇线紧抿，看不出丝毫喜气，只有紧蹙的眉头透露着内心的不平静。
当那两张薄薄的、印着毛主席语录的结婚证拿到手时，顾湘捏着那鲜红的纸片，指尖冰凉，却又觉得滚烫。
成了。这辈子，她终于走上了另一条路。
刚从公社那间贴着红五星的简陋办公室出来，还没走下台阶，迎面就撞上了匆匆赶来的苏铭。
他显然是听到消息急了，白衬衫的扣子都扣错了一位，额头上冒着细汗，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此刻绷得紧紧的，眼神里全是震惊和无法置信。
“顾湘！”他几步冲上前，拦在两人面前，目光死死盯着顾湘，语气又急又痛，“你……你真的……你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视线扫过顾湘手里的结婚证，像是被那红色刺痛了眼睛，猛地又转向一旁沉默如山、穿着寒酸的厉决明，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愤怒。
“是不是他逼你的？还是你家里逼你的？你说啊！有什么难处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你何必要这样作践自己，嫁给这么一个……”
他似乎想说什么侮辱性的词汇，但对上厉决明那双骤然抬起的、黑沉沉的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后面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憋得脸色通红。
顾湘抬起眼，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她倾尽一切、最终却害她惨死的男人。心底恨意翻涌，面上却缓缓扯出一个轻飘飘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甚至嘲弄的笑。
她轻轻晃了晃手里崭新的结婚证，鲜红的封皮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作践？”她轻笑出声，语调扬高，带着一种故意为之的俗气和势利，“苏铭同志，话别说那么难听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