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挂满了檐廊,宴席的规格甚至超过了迎娶前面几房姨娘之时。
我越是如此“尽心尽力”,落在旁人眼中,便越是坐实了我“贤惠”到了愚钝的地步,连带着看林鹤轩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暧昧与讥诮。
林鹤轩虽觉有些过于招摇,但美色当前,那份虚荣心又得到了极大满足,便也由着我安排。
夜幕垂落,华灯璀璨。宴厅之中,宾客满座,目光却都不由自主地瞟向主位之侧,期待着那位传闻中能勾魂摄魄的胡姬。
丝竹声陡然一变,带上了异域的靡靡之音。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幽香。
一道窈窕的红色身影,如同燃烧的火焰,旋入了厅堂中央。
霎时间,满堂寂静,只余下急促的呼吸声。
崔莺莺并未穿着汉家女子的嫁衣,依旧是一身惹眼的西域舞裙,金铃缀于腕间、踝上,赤足踏在地毯上,雪白的足踝与艳红的地毯形成强烈对比。
面纱半遮,只露出一双描画得极其妖媚的眼睛,眼波流转间,带着野性的挑逗,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主位上的林鹤轩。
林鹤轩手中的酒杯顿住了,眼睛发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后院美人不少,或清纯或妩媚,何曾见过这般大胆奔放、辣得呛人的风情?
坐在下首的柳姨娘脸色最先沉了下来,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她今日特意穿了最时新的水红色衣裙,戴了林鹤轩新赏的赤金头面,本想压过我,再显一番宠爱,此刻在这胡女的艳光下,却显得俗不可耐,如同丫鬟见了公主!
我垂眸,轻轻吹着杯中的热茶,唇角噙着一丝无人察觉的冷嘲。
音乐节奏加快,崔莺莺翩翩起舞。
她的舞姿不似中原舞蹈的含蓄婉约,而是极尽热烈与诱惑,腰肢柔软如蛇,旋转间红裙绽开,如同盛放的曼珠沙华,危险而迷人。
每一次眼波抛向林鹤轩,都引得他呼吸更重一分。
一舞毕,满堂喝彩声、口哨声骤起,夹杂着一些老古板低声的“伤风败俗”的斥责。
崔莺莺却毫不在意,微微喘息着,走到堂前,对着林鹤轩随意一福,声音娇媚酥骨:“崔莺莺见过老爷。”
目光却斜睨向一旁脸色铁青的柳姨娘,带着明晃晃的挑衅。
林鹤轩早已魂飞天外,忙不迭起身亲自去扶:“快起来!好!跳得好!来人,看赏!”
柳姨娘再也按捺不住,酸溜溜地开口,声音尖得刺耳:“妹妹真是好舞技,只是今日好歹是入门的日子,穿成这样,未免太不知礼数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勾栏瓦舍出来的呢!”
这话已是极重的羞辱。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过去。
崔莺莺却也不恼,反而嫣然一笑,抬手解下面纱,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她缓步走到柳姨娘席前,拿起她桌上的酒壶。
“这位便是柳姐姐吧?夫人常提起姐姐,说姐姐最是‘爽利’。”
她声音甜腻,眼底却寒光凛凛,“妹妹来自西域,不懂中原那么多规矩,只知道心中敬重谁,便敬谁酒。”